这是冰凝离开年府出嫁之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来自“意中人”吹奏的洞箫乐曲,从前她也听到过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在梦中,因而令她一直误以为是由于自己整日里胡思乱想而做的黄梁美梦,又是自责又是内疚更是羞愧难当。然而这一次,当她终于能够断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不再是梦一场的时候,却不知半湖之遥的那一侧竟是皇上应霍沫之邀重拾洞箫的结果。
一曲完毕之后,霍沫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平静,而皇上也是不由自主地将往事一件一件地重新拾起:宝光寺的火光冲天,腊八节的一墙之隔,朗吟阁的初次相见,塞外草原的朝夕相处,一次一次的历险,一次一次的绝境逢生,最终都成为了人世间的绝唱,甚至到现在,他仍是不知道婉然是如何从一个大活人变成的累累白骨。
他发下的重誓,今天被彻底地打破了!不但重拾起洞箫,还演奏给另外一个女人来听,这样做值得吗?都说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十足的喜新厌旧的薄情郎,可怜婉然一直到死都将他视作唯一的爱恋之人……
眼见着皇上又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中,从震撼之中渐渐回过神儿来的霍沫很是不理解,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惶恐失措,毕竟他是心甘情愿地听从了她的建议,主动拿起洞箫,自行选定的曲目……此凡种种都充分说明现在皇上的失态只能说明他的心事或者是与洞箫有关,或者是与禅院钟声有关,唯独完完全全与她霍沫无关。能够确定这一点,她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启禀万岁爷,臣子从前读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费去的语句,很是不明白,这世上果真有乐曲能够有这么大的魔力?不过现在听了您的这曲禅院钟声,臣子终是明白了,这世上果真有如此魔力的乐曲,臣子只想听上一辈子都不离开呢。”
霍沫这番话有一定的讨皇上欢心的成分,不过只占了一成,其余九成是她发自内心的赞美,如果他不是帝王,她真的就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痴缠着他,天天都能够沉浸在这魔音之中,一辈子都不想醒来。
霍沫的开口令皇上终于能够从无尽的伤感中回过神儿来,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几乎都是肺腑之言,不过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再与霍沫纠缠。原本召她前来为了聊聊闲天,缓解一下头痛之症,现在倒好,头痛没有完全缓解又新添了心痛之症,简直是雪上加霜。
然而由于不知道皇上与婉然,更确切地说是与冰凝之间围绕洞箫产生的爱恨情仇,霍沫自然是将他此刻的三缄其口误认为是因为谦虚而保持沉默,为了趁热打铁,也是为了不动声色,又迅速地抛出来一个新话题。
“幸好臣子刚刚没有班门弄斧,不然的话,就只剩下了在万岁爷面前自取其辱。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都而从之,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臣子的琴艺荒废了许久,今日聆听圣音,臣子深深自责之余,更是要发奋图强才是,另外,臣子虽擅扬琴,刚刚聆听您的这曲禅院钟声,简直是天籁之音,用扬琴无论如何也是展现不出来这种意境,所以臣子想要换个器乐。曾经臣子的师傅除了教授臣子扬琴之外,还传授过笛子,虽然不如扬琴精通,但也算是入了门,所以臣子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演练笛子,待技艺精湛之后,再与您好好切磋,为您解乏解痛,可好?”
“笛子?你也会吹奏笛子?”
皇上万没有料到霍沫竟是丝竹中的高手,不但擅长国人鲜少触及的扬琴,还对笛子有所涉猎,要知道霍沫虽然性情活泼但绝对是谦逊之人,因此她若说“会一点儿”,那绝对是“精通”的水平。皇上一直都是风雅之人,琴棋书画均有所研习,其中“书”与“琴”是他的强项,相对而言“画”与“棋”则弱一些。而霍沫不但能诗会书,竟然连琴艺也是与他同样擅长,实在是没有想到!
皇上是惜才之人,此刻听说霍沫竟然还擅长笛子,心情登时有些小小的激动。要知道他的笛子不过是三年前的时候为了应冰凝之邀才临时抱佛脚向十三阿哥讨学而来,霍沫却是自幼就开始研习,竟是童子功在身,二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英雄惺惺相惜,此时此刻他的惜才之情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慢慢产生,更是禁不住地对霍沫刮目相看。
此外,在刮目相看的同时,他还被霍沫勾得心痒痒,直想与她好好切磋一番,尽管他是一个极端自负之人,不过由于霍沫总是给他接二连三的意外,因此即便是自负如他也不敢在现在笃定自己的笛子能够比霍沫技艺高超。
皇上意外于霍沫的多才多艺,而霍沫则惊诧于皇上的反应,一晚上都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他怎么突然之间言谈话语如此的生动起来,甚至还夹带着惊喜的情绪?仅仅从语气中霍沫不敢贸然断定,于是她悄悄地抬起眼皮,生怕皇上发现她的鬼鬼祟祟,复又迅速地垂下眼睑,虽然只是不到一秒钟的功夫,然而霍沫发现他的神情中是真真的是充满了惊奇之色。她也不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情绪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她知耻而后勇决心从今往后要勤学苦练,以期能够与皇上比翼齐飞?还是因为皇上喜欢笛子更甚于洞箫?霍沫虽是聪慧之人,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脑筋还转不了这么快,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