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上几乎彻夜未眠。前半夜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将冰凝的谥号确定下来,后半夜就在各种各样的焦虑与忧思中度过。他多么希望怡亲王和庄亲王能够提前完成任务,夜半时分就将皇贵妃丧仪大典交到他的手上,令冰凝即刻就享受到她应有的衰荣;他又是多么地担心资质不甚出众的惜月办不好差事,害惨了冰凝。可是现在他实在是苦无良将,淑清、韵音、春枝、云芳,她们还不如惜月呢。至少惜月脑筋比她们灵活一些,至少惜月还有元寿阿哥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皇上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其实这个差事与其说是交到了惜月手中,不如说是交到了元寿阿哥的手里。虽然他最中意的储君是六十阿哥,但是现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储君却是元寿阿哥,就算将来继位的是六十阿哥,他当然希望元寿阿哥能够像怡亲王与他肝胆相照、荣辱与共那样,尽心竭力辅佐六十阿哥。因此不管是从现任储君的角度还是从未来一代贤王的角度,皇上都是极为期望元寿阿哥能够经过这次丧仪的巨大考验,得到更大的历练。
终于窗外敲起了五更天的更鼓声,皇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高无庸的请安声。
“奴才给您请安了。”
高无庸是被皇上特意派去礼部,名义上是伺候两位亲王,实际上是监督两位爷的进度,因此他见到高无庸自然是欣喜万分,可是……
“怎么就你一个人?两位爷呢?”
高无庸出发的时候就知道,见了皇上一定会是这个结果,谁让他是当奴才的呢。
“回万岁爷,两位爷整整一夜都没睡,通宵达旦地忙了一晚上,现在还在忙着呢,担心您着急,就派奴才先过来给您回个话……”
“什么?这个时辰还没有办完差事?简直就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预料之中的龙颜大怒发生了,高无庸一个字都不敢吭,因此他早早回来的使命就是充当皇上的出气筒、充当两位爷的替罪羊,否则的话,皇上久等没有消息,恐怕那两位爷就更是要罪加一等了。有了他这个出筒和替罪羊打前战,一则免得皇上等得心焦,二则也能让皇上将怒火发泄一番,顺顺气。
事已至此,皇上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只能是将全部的怒火通通都发泄在了高无庸的身上,虽然他也知道于事无补,虽然他也知道高公公是个无辜的替罪羊,可是一遇到关系冰凝的问题他永远都会控制不住情绪。
该骂的也骂了该罚的也罚了,皇上胸中的这口气根本就没有发泄完全,于是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椅子上,早膳也不用,小吴子看着心疼,于是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结果直接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若敢再聒噪一个字,朕就……”
恰在这时,怡亲王和庄亲王总算是出现了。不仅是高无庸、小吴子,就连皇上都视二位爷如大救星似的,眼中充满了希望与企盼,甚至即刻起身,亲自来到门口处相迎,弄得两位爷诚惶诚恐。
“臣弟给您请安了。”
“快快起来,朕早就说过,兄弟之间不要拘这些虚礼。朕先问你们,典章制定好了没有?”
皇上问完这句话后,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虚得厉害,毕竟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工作量之大他是最为清楚不过,因此他才会这般心虚。不过心虚得最厉害的当然还要数怡亲王和庄亲王二人,眼看着他们的皇嫂被无限期地禁了足,由资质平庸的熹妃代行六宫之事,两位亲王岂有不知自己的脑袋上顶了多大的一片雷?
怡亲王因为是兄长,又是由皇上亲自吩咐的差事,自然是要责无旁贷地率先开口。
“回皇兄,都制定好了,臣弟与老十六从头到尾亲自负责,不敢有半点怠慢……”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拿与朕来看看!”
皇上没有料到十三阿哥会回答得这么痛快,因此一听这话当即是喜出望外,激动异常,直接亲自从怡亲王的贴身奴才处取了过来,甚至都等不及假十三阿之手呈上来。
果然,怡亲王办差事是最让他放心的,一页一页地翻开来,每一项礼制都能够寻得不到典章出处,同时又极尽奢侈,完完全全符合皇上想要厚葬冰凝的初衷,看得他是连连点头,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呈上皇贵妃丧仪大典的时候,怡亲王和庄亲王二人紧张得要命,两双手攥得紧紧的,几乎要攥出水来,现在见到皇上露出赞许的目光,两个人登时如释重负,那两颗心也随即放松了许多,只待皇上再有什么格外的吩咐,顶多也就是小修小补,不会大动干戈。两位爷因为从一开始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因此这个时候对他们而言就算是大功告成,可以好好的歇口气,吃口饭了。
结果就在他们想着一会儿可以去哪里歇歇脚松松筋骨,再美美地睡上一大觉的时候,突然间就见皇上的眉头又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就像他们还没有到来之前,高无庸见到的那般,然后还不待他们再有功夫回想到底哪里有可能出了岔子的时候,就见皇上将这部还没有干透,各页之相相互洇湿了的《皇贵妃丧仪大典》直接甩到了怡亲王的身上,同时一阵雷鸣般的怒喝立即充斥了他隔膜之中。
“这就是你们点灯熬油一晚上完成的差事?老十三,朕待你可是不薄啊,你就用这个来回报于朕?”皇上本来还是想再多骂几句的,奈何他的情绪太过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