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沉湖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咳咳……”冷风瑟瑟的空旷大殿中寒风忽过,吹得她鬓角的碎发微微伏起,角落中几盏青铜灯随之而灭,天边的乌云卷荡遮住了月儿,天地间为之一暗。
苏离兮一手提笔在白绸锦帕上快速写着,一手捂住嘴唇撕心裂肺的咳着,几滴暗红的血液从手指缝隙中渗出,两袖雪白的绸纱随着运笔而舒飘摇曳。乱红如雨,数点血滴飘落在桌案上。
“娘娘,您吐血了?”宫女青莲畏缩地摇着她的衣袖:“您闯下弥天大祸了!怎敢血刃天子,现下朝野震惊,您这是何苦?昨夜,还欢欢喜喜的去侍寝,真叫奴婢想不通呀。”
天大的喜事转眼就化作了一场噩梦,她们这些跟随皇贵妃的奴婢们尚且没有得意过一天,随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了。沅淑殿其他的宫人都被抓走了,只留下青莲一个人看护着宸贵妃。
苏离兮一挥衣袖,甩开青莲的纠扯,低头继续写了下去:“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滴一滴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绢与黑色墨迹混合在一起,却叫人觉得寒意侵骨。
寒夜沉沉,宫苑深深,淡月残灯,远远近近的宇殿笼在浓浓的墨色中!
昨天还奴婢成群,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的沅淑殿,今天就变得冷清至极。殿门紧闭,外间站满了手提兵器的士兵们。他们神情肃然,身上穿戴甲衣鳞片闪动冷冷的寒光。
洁白的缎子舒展开来,苏离兮将锦帕颤巍巍举在眼前看着,冷风簌簌直灌入轻薄的衣衫如入冰窟。
她忆起前事种种心思起伏,低声悲切呢喃:“长相思、长相忆,如今相思之人生死不明,心碎亦不过如此,可我不得不杀……”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殿外,一个太监尖细的叫声冲刺而来。
紧接着,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八个壮实的太监抬着宽大平稳的帝辇床缓缓而来……
苏离兮将锦帕紧紧揣在手心,呼吸愈加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心中百转千迥,瞬间转过不知多少念头。他真的没死?一时之间她不知是愤怒?是悲伤?还是欣喜?……
辇床上明黄色的龙缎紧紧捂住他佝偻的身子,杨熠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想是异常痛苦?
苏离兮极快的转过脸去,暗沉沉的光线里似隐有泪光闪烁?终是她失手了,终是她心软了,没有刺中要害,一时之间她心力交瘁。
“溅婢,还不跪下!……”王皇后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来人,让这个大胆的贱婢跪下!”
“诺!”两个太监急步上前,按住苏离兮的双肩恶狠狠压在地板上,她如云的发髻微微颤动,麻木地听任之!
皇后扬起细长的眉毛,纤细的玉手指着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皇上用百车辎重珠宝,将你这个宫舞伎从蛮夷之地赎回,赐你贵妃尊位,你不但不感激涕下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天地不容!”
“皇后,扶朕起来……”床辇上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中撼人心绪……
王怜儿慌忙将他搀扶,柔语劝到:“陛下,这等恶毒女子直接赐死便罢,何苦亲自来见?本宫便是万死,也容不得她再伤陛下龙体丝毫!”
跪在地上低喘息几下,苏离兮擦拭嘴角的血迹,挺直腰背微微抬眸向他望去……
昏暗的灯烛恍惚闪动,他那冷峻的脸庞苍白憔悴毫无血色,一双冰眸乌黑幽邃如深渊般让人无法看透,他浑身透露出来的冷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站在他身边就会忍不住发抖。如今的他是这般陌生?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
他连一个无辜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他还是那个人吗?
苏离兮的小九早就死了,早在他拥有天下,叱咤风云的时候就死了!
她不由想起,那年春暖花开时……
她第一次见到杨熠,他穿红戴紫、举止轻浮,一把儿牡丹争艳图的折扇在胸前摇晃招摇,身姿故作潇洒倜傥,满大街调戏良家女子,一双色迷迷的眼眸处处挑逗……
碰到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他便上前拦阻:小娘子,嘻嘻,你叫什么名字?
苏离兮使劲摇摇头,同样魅惑的面容,同样黑亮的眼眸?可是,他还是他吗?
他举动艰难,似乎伤得很重?想是昨夜被她手刃要害失血过多,这个年代御医再高明也不懂输血之术,只怕此伤已经伤及他根本!
“朕来,只为了问你一句……”他冰凉如死水的声音传来:“究竟为何?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依旧不能消除你心中的怨念吗?咳咳、咳咳……”
他发过誓言,甚至用帝王的生命做赌咒,阿尔斯澜的死与他无关。现在,斯澜督督的失踪更与他无关。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相信他呢?
夜风,撩起几丝额前碎发,苏离兮眯着双眸看向那一张熟悉的冷毅脸庞,他的眼眸神色复杂不定!
曾几何时,他温柔多情的眼眸让她心醉不已……
再次蓦然回想,那一年漫天飞花的梨树之下,她与他的执手相牵心心相印:君如磐石妾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现如今,世事无常,吾爱永逝……
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之笑:“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我只恨那一刀刺的不够深,还让你苟活于世!”前世这一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