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只留半拉儿红彤彤的身影,仍在天边努力的燃烧着,将小半个天空耀的流光溢彩,排云鎏金。
精舍里的窗棱上浮着跃动的光芒,刺入眼睛里,似有火焰跳动,光影中,老者的面庞侵入其中,如刀削斧劈一般,仿若一副剪影。
“查出来了?”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也不回头,就那么淡淡的问道。
庞县令微显肥胖的身子扭了扭,和另一边的郭亨伯对望一眼,这才躬身道:“是,应该就是那个在河洛一带活动的游侠,叫做无回镖项明的。”
李纲眉毛轩了轩,微微侧头,皱眉道:“就这些?”
庞县令身子颤了颤,有些不安的将头又低了几分,艰难的点头道:“再多的,只是查到此人应该早在两日前便来了此处,其他的……唉,不敢欺瞒相公,此人本就行踪飘忽,又一向独来独往,实在没有头绪,还请相公恕罪。”
旁边郭亨伯帮着打圆场,开口道:“相公且息怒,庞大人管辖不过百里之地,那项明又一向诡秘,只怕便是河洛那边的人,也只是闻其名而不识其人。庞大人能查到这些,已经算不错了。唔,我倒是听闻过一事儿,据说当日蔡京辞相,好似也是跟此人有关。据说是此人夜入蔡府,无回镖出手,连伤了数条人命,临去时破了蔡京第五子蔡鞗面相,扬言若不早退,便每年取蔡家子孙一命,这才使得蔡京惊惧交权。听闻当时官家曾有尚帝姬之意,中意的便是那蔡鞗。此事当时颇有些传奇,后来河南府尹遍发差役,这才渐渐熄了声音,那项明也一去无踪,不知下落。”
李纲面色不动,只两道眉毛又皱紧了几分,若有所思。上首处,一身白袍的宋五公子,却听得眉飞色舞,击掌赞道:“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个义士了?却不知受了何人挑唆,竟来寻咱们的晦气。”
屋内三人闻言,不由相互对望一眼,都有些苦笑。那蔡京虽已经辞相,但一生四起四落,根基之深,爪牙之广,当世之人便怎么憎恨,也无人敢在听了有人刺杀他,便称其为义士的。也便这位主儿,爱憎分明,虽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每每提及蔡氏,便大骂不已。
见李纲只是轻轻摇头叹息,郭亨伯只得苦笑道:“殿……五爷却又不知,那项明只是个游侠,可称不上什么义士。”
宋五皱眉不服道:“怎么就称不上?”
郭亨伯道:“所谓游侠,不过是好听罢了,说到家,这项明其实就是专诸、要离之流而已。其威胁蔡京,亦非出于什么义愤,实是受人钱财行事罢了。否则,以蔡元长入中枢二十余载,怎不见他出手?此辈武人,但闻利而动,亡命之徒也。”
宋五默然,半响忽然惊道:“如此说,此贼这番出手,是有人……,却不知他目标究竟是哪个?”
想起白天项明那轰雷迅电般的身手,若真是别人买来对付自己的,不由的顿时一身冷汗,心中大是忧虑起来。
郭亨伯听问到这个,不由一窒,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纲却在旁轻哼一声,淡然道:“无外乎两个可能。”
众人齐齐望向他,李纲手捋胡须,眯着眼道:“此人今日之举,看似没头没脑,却有迹可循。第一个可能,便是来自天南方匪。目的嘛,自然是亨伯了。”
“啊”
郭亨伯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我?相公,如何竟与下官牵扯上了?”
李纲哼道:“方匪祸乱天南,声势浩大,若非你上书天子,一力请派京军南下,如何惹的童道夫出来?如今十五万大军整装待发,眼见便是灰飞烟灭之局,推本朔源,你郭亨伯岂不是罪魁祸首?方才庞大人也说了,此贼已然来了两日,既然迟迟不动,自然不是冲着庞大人来的了。而今日他先刺五郎,再刺老夫,无论哪个得手,首当获罪的,只怕便是你这位两河转运使了。又或者我二人无论哪个命丧于此,朝中必然大乱,以官家的性子,多半立时便会下旨,着童道夫先察此事。若如此,方匪之困便也就不解自解了。”
众人恍然,三人皆满面佩服之色。
李纲却殊无半点得意,脸上忽现忧色,喃喃的道:“若真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怕只怕是第二种猜想,那便…………”
房内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宋五忍不住,急道:“先生所言第二点,又有何所指?”
李纲轻轻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把目光望定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出神半响,才喃喃的道:“若是第二种猜想,那目标不是五郎你,便是老夫了。若如此,背后之人便只能出自东京………”说到这儿,话音儿戛然而止,双唇不由的抿了抿,面上神色复杂至极。
他这般没头没尾的说着,屋中三人都是一呆,但随即,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宋五,霎时间不由面色微变,脸色也阴沉下来,低头不语。
紧接着,郭亨伯也是身子一震,眼中闪过惊骇之色,目光在宋五身上转了转,慌忙又垂下眼神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庞县令,身份低微,苦思半响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得闷声不语。
一时间,屋中四人各自心事,静寂下来。
半响,宋五忽然拍案而起,挑眉朗声道:“管他是哪里来的,那贼子如今既然被萧兄斩了,这一遭自然是败了。老师也不必多虑,且看他们能压你到几时?那老贼使出百般手段,官家不也只是罢了老师右丞和兵部的差事?那资政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