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烛火通明,气氛热烈。
萧天懒散的半倚半坐着,除了和徐长卿偶尔互敬一下,再就是间或与梁红玉、阿沅说笑几句,对于眼前这番热论,只执杯冷眼而看。
北方的那场灭国之战,南方的方腊之乱,都因尚未波及到这边,而显得似乎极为遥远。这也给了这些个最擅激昂文字、指点江山的士子们充分发挥的空间和谈资。
这便是大宋后来闻名天下的,所谓的清流议政吧,果然是清谈误国啊。他听着不少人在情绪激动时,毫无顾忌的抨击朝政时事,心中不由的想到。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后世人,他虽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议论的事儿,其中究竟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对于最后的结果和大势的走动,却比之当世任何一个人,都要看的高看得远。
所以,在他现在的心绪中,颇有几分上帝视角的优越感,虽身临其境,但却只是静静的俯览着这芸芸众生,看着或无聊、或闹剧的一场演出。
对于今天一天接触的人和事,他虽然也有那么几刻,起了一些情绪,决定参与进去,暗暗定下了一些人或这样、或那样的命运,但此时此刻,耳中听着这些无谓的吵闹,他心头仍是不由自主的起了几分荒谬恍惚的疏离感。
这里终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在这个世界中,他最终将走向何处?又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何种的改变?或者说,真的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就这么平静的,安适闲逸的度过一生吗?
他晃晃头,让微熏的头脑冷静了一下,嘴角边微微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萧公子、长卿兄,请!”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扭头看去,却正迎上上首李纲一双眸子,在他身上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举杯向这边邀饮呢。
“先生请。”他心头微微一跳,但随即转为平复,坦然举杯相和,一饮而尽。
旁边徐长卿斜眼看看,也不多言,略一示意,也是饮胜。
待到两人放下杯子,李纲笑道:“长卿兄,你虽不在朝中,但我却知你胸中才华。不知今日之事,你是如何看法,可有以教我?”
徐长卿两颊潮红,眼神中醉态迷离,歪头看了他半响,忽的呵呵一笑,摇摇头道:“我教你什么?便教了你,你又能做的什么?你若没有决断,又怎么今日坐在这里?”
李纲听他连着问了三问,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中不由的闪过一抹黯然羞怒之色。待要说话,却只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徐长卿见了,脸上划过一丝了然,随即懒懒的伸个长腰,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抛,踉跄着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徐琼痴迷半生,一梦二十年。今日醒来方知,原来你不过也是梦中人。世人何尝不都在梦中?哈哈,去休去休,不如归去。今日却是好酒,酒足饭饱,走了走了………”
说罢,歪斜着对着众人抱拳一揖,也不和萧天打招呼,便转身向外走去。
厅上众人一时搞不清状况,眼见他大袖飘飘,就那么微带踉跄的洒然而去,都不由的暂且收了声音,大厅上一时安静下来。
夜色中,老远的传来一阵歌声:“西风拂雾竹林边,草屋蓬门篱笆墙。忽有浊酒香满园,高山流水醉无眠……”
歌声渐远,那瘦削的身影,也渐渐看不清晰,直至隐没不见。
萧天两眼望着门外虚空,眼神中若有所思,半响,终是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若有所得。
这徐长卿本是个有大才学、大智慧的人,今日一旦有所悟,挣开桎梏,顿时便如破茧的蝴蝶,尽显其本色。那最后的歌声,别人或不解其意,他却知道,那是一首邀客歌。
“唉——”
良久,坐于上首的李纲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两眼满是复杂的望着徐长卿远去的方向,摇头苦笑道:“好一个世上皆为梦中人!这世上从此多了个清醒人,朝廷却终是失去了一个栋梁之才。可惜!可叹……”
说罢,忽的大袖一摆,朗声道:“酒兴即尽,这便撤了吧。今日感诸君相送之德,他日咱们有缘再聚。”
说罢,起身相送。
众人慌忙纷纷起身,连称不敢。随即依次上前施礼告辞,各自招呼下人离去。
萧天这边也扶了梁红玉主仆起身,商量着要走。身后却忽然被人扯住,扭头看去,正是宋五笑嘻嘻的站着。
“萧兄,你却不急。先生有言,还请少留片刻,请往后房续茶。”
萧天一鄂,目光往梁红玉看去,宋五看到,低笑道:“萧兄不必担忧,玉姑娘处,自有人护送其回去,定还你个安好无损的佳人就是。”
这话一出,萧天不由有些惭惭,梁红玉也是玉颊飞红,敛衽施礼道:“公子无须牵挂奴家,且自己一切小心就是。奴家……便先告退了。”
话到这儿,萧天自也不好再多说,想了想,又上前低声道:“你…路上小心。我回去后,便去找你。”
梁红玉美眸划过一丝羞喜,连忙垂下眸子,柔声应了。两下里这才分开,萧天也不理会宋五跟在身边,坦然一直送了出去,看着梁红玉车驾走远,这才回过身来。
宋五微微摇头,一边引着他往后面走去,一边笑道:“到看不出,萧兄还是个多情种子,温柔一发至此,究不知世上女子,还有哪个能挨得过这般手段。”
萧天斜眼看看他,淡然道:“我是男人,她是个女子,大家又是朋友,分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