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近两月里已经有过三次高热,每次都是服用了退烧药之后静养两日便缓过来了。这次病情发作,一开始又是高热不退,太医院几位国手会诊滞后,都认为与前几次如出一辙,是以照常用药。谁知这次病症特别迁延,皇上中途常常清醒,嘱咐我等不要通传,免得朝中震荡。直到昨夜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折,痘症爆发,适逢静太妃娘娘驾临,拟了懿旨,这才立即通知各位大臣。内务府皇上的起居饮食皆有记录,大人可以查验。”
其实,出痘症状延续了好几天,但那时因为并不明显,几位国手都不敢断言,大家避而不谈,只是悄悄地添了些预防天花的药材,是以也没有留下记录。这便是太医院里,大家心知肚明却绝不会说出来的安身立命之道!此刻,虽然涉及皇上龙体安康,但是,更涉及自己一家大小性命安危,没有哪位太医会实话实说!
九儿与奕欣那里,却因为派出来的人勤谨,便从小太监那里先察觉了蛛丝马迹。
“眼下皇上病势可有恶化的危险?”军机大臣赛尚阿粗声粗气地问道,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昨夜痘症爆发,到目前尚没有愈合结痂的迹象。”张德康字斟句酌地回答。
“xxx,让你回答会不会有危险,你就照实说就是了,别跟我转那些弯弯绕!”赛尚阿今天似乎特别没耐心,爆出了三字经!
载垣心中暗自冷笑,他知道赛尚阿担心什么,赛尚阿有个女儿,与皇上年纪相仿,已经跟皇上通过气儿,等过了明年就进宫。一心是要奔着皇后的位子去的。
张德康与两位国手互相对视了一番,沉声回答道,“天花病症向来难以捉摸,就如皇上这此染病,前两天完全看不出征兆,又突然恶化;而今日看着凶险,说不定过几日便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我等实在无从判定。”
赛尚阿一听张德康他们打太极一般,抡圆了说,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拍桌子。
载垣见再无人发问,便请太医退下。眼睛扫了一圈,见众人都开始闭目养神。知道太医没撂下准话,没人肯冲出来放炮。心中一生气,干脆也闭上眼。
于是,眼前出现一幅滑稽的局面,偌大的暖阁。那么些朝廷重臣往里面一坐,登时显得不宽裕,偏生个个儿都在打坐,无人发声,只有偶尔换个坐姿,沉重的身体挤压木椅的吱嘎声时不时地响起。
沉闷了半天。端华看着实在不成体统,大声清了清嗓子,阴阴地说了一句。
“听说皇上最早是给一封折子给气病的!”奕欣的折子是绕过军机处。直接经刘多生之手呈送的,几位军机大臣并未浏览。
其他几个人听了这句引子,互相之间迅速交换了一些眼神,这些人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立即相互之间看出些苗头。毕竟,最近有些传闻实在骇人听闻。让有些老古董心生不安。
这便足够打开话匣子了。
“听说皇上看了折子以后,立即摆驾长春宫,跟静太妃好一顿大吵!这可不像皇上平素的作为啊?”赛尚阿在操心女儿入宫的事情,是以对宫中的动静十分留意。他耳朵里早就听到不少传闻,却无法判定真假,心中早就急不可耐,趁此机会把心中的疑惑抛出来,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
“要说皇上平素的作为,我看自打去年从上海回来以后,皇上就已经性情大变了!”载垣回想起去年皇上为了组建银行之事,在他这里要钱不着,居然自信满满地说自行筹措。当时的载垣还根本不知道“银行”为何物?那时的皇上神采飞扬,是多么地令人景仰啊!
“那个大名鼎鼎的九公子到底何许人也?居然把洋人的什么铁路要修到咱们京城家门口儿来了?真是个妖孽!”何汝霖年逾七十,平素轻易不开口,人老了,对自己不能理解之事物有一种没来由的憎恶!想来这九公子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根基也不会太深,是以何汝霖放心地发泄几句。
陈孚恩立刻阴阴地笑了起来。陈孚恩是“穆门十子”之一,穆彰阿一倒台,穆党立刻大势已去,但是陈孚恩却仍然得以跻身于军机处,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更让人生出无数的猜疑。
陈孚恩早就看不惯何汝霖,一介老朽却仍然忝居高位,凭着资历横亘在自己面前。穆彰阿倒台这一关,陈孚恩有惊无险地通过了,俨然颇得皇上信任,便更加肆无忌惮。
“老先生是害怕那洋火车开得太快闪了腰吧!可是皇上喜欢不是吗?您啊,就趁早歇着吧,这些新鲜玩意儿只怕要在大清遍地开花呢!”
“你……胡言乱语!”冷不防被陈孚恩冲了一下,何汝霖重重地哼了一声,驳斥道,“皇上才不会对那些洋人的奇技淫巧动心呢!”
“事实在眼前摆着呢,您何苦一味只是强词夺理?”陈孚恩见何汝霖生气,嘴角笑意更加浓厚,“这整个紫禁城都在返修改造下水道系统,连养心殿外的值房则所都换上了冲水马桶,您老难道没享受过?可不是要比老式马桶要洁净许多?”
“你…..你……”何汝霖气得胡须乱抖,却也着实无话反驳。
“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这样争执不休成何体统?皇上还病着呢!”端华几句呵斥,陈孚恩悻悻地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皇上是否因为那封奏折与静太妃争执?是否因为那封奏折给气病了?这件事情只有当面问过静太妃才知道!”端华把话题转了回去,并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