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握着茶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常态,玄色的瞳孔中,透入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道,“我在秦娥坊并未学过什么《碎月》,姐姐何不换一首别的。”
童若兮笑着拿起茶壶,另斟了一杯茶水,悠悠说道,“美人怕是记错了吧,这《碎月》可是扶桑传统乐曲,在秦娥坊又怎么可能学得来呢?”
紫玉愣了一下,随即转笑,道,“是是是,是我记错了,我说这名字怎么听来这么熟悉,原来是我家乡的曲子。”
童若兮抬眼,直愣愣盯住紫玉墨色的眼眸,“美人只怕是又说错了,既然熟悉,怎么会不知道这《碎月》本应是清乐中的曲子呢?”
紫玉自知童若兮话里有话,于是别过眼睛,不去看她,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童若兮饮了一口茶水,看似无意的笑道,“美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将我带入其中。我不笨,并不想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用假意的温情利用。其实这其中许多事情我也不明白,只等着美人向我解释呢?”
紫玉紧握拳头,目光瞬间有些凌厉。
片刻,她轻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问道,“你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童若兮放下茶杯,道,“你自称是扶桑人,却不熟悉扶桑传统的民间乐曲。你我在林州船上初见时,你便可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而且比我这个汉人还要地道许多。”
紫玉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扶桑民乐种类有那么多,我怎会一一熟记。况且,我是由秦五娘从父母中买去的,跟她相处久了便学会了汉话,在京畿城,只会说扶桑话的女子又怎么能够存活得下去呢?”
童若兮笑道,“美人说的这些也是人之常情,自然可以忽略。可是,中原乐曲流传了几千年,现下流下来的本子几经波折,在曲调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版本。而在明?苑的那晚,殷篱吹的曲调只有我一人听闻,何故你吹奏的曲子,先不说调子,就连气息的起承转合处都如此一模一样呢?”
紫玉道,“那又如何,殷篱少爷本就是秦娥坊的少主,秦五娘教我这样的曲子,也不为过啊。”
“殷篱少爷?”童若兮冷笑了一声,“你口中的殷篱少爷,这身份,我或多或少都清楚一些。如此说来,美人倒是承认自己是西凉国的细作了。”
紫玉漆黑的眸子骤然一愣,之前遮掩的微笑此刻都从脸上淡了下去,转而露出一抹狠色。
童若兮恢复常态,笑道,“你不用紧张,我自然不会说出去。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凑巧,我会在林州碰上你,紧接着在京畿城被秦五娘抓起来,然后进了明?苑,见到慕容殷篱?”
她抬眼直愣愣看向紫玉,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这……”紫玉垂下眼眸。
“如果说,我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一个棋子,那么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是不是?”
“是!”紫玉抬起头,目光猛然向童若兮扫去,冷冷一笑,道,“主人确实是有意拉拢你为我们西凉国办事,不过,没想到,你的决定出乎了主人的意料。”
是么?原来真的如此……
童若兮回想起在明?苑的一切,原以为在明?苑是自己逃脱了他的掌控,没想到,竟是入了他的圈套。这一切看来,竟是那么好笑。自己在宫里的步步为营,竟是成了别人利用的筹码。
看来,为了皇权而你争我夺的人,果然不止南宫影一个……慕容殷篱,你的野心断然不止如此吧!
紫玉收了方才的冷笑,缓步走到童若兮身边,在她耳边低语道,“既然如此,姐姐不如帮顺手我们做一件事,如何?”
“什么事情?”童若兮冷眼看向她。
“我需要乾清殿的玉玺,不,不是玉玺,只要一章印模便可。”
童若兮冷笑道,“美人怎么这么确信,我就会帮你呢?盗取印模,是杀头的大罪,你不怕……我去向皇上告密么?”
紫玉顿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伪造玉牒进宫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我死,你必死!”
好一个我死,你必死,现下看来,不趟这趟浑水已是不能的了。不过,这于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损失,毕竟她们有共同的敌人。
想到敌人这两人字,几个人影在童若兮心头一晃而过,再加上自己前几日的牢狱之灾,直让童若兮恨得心头痒痒。
童若兮回到茶庐,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从琉璃瓦上反射进院子里,让人一瞬间有种波光粼粼的错觉。
“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好生休养。好在今日万岁爷不在,不然你胡乱走动,又该罚了!”叶姑姑一见童若兮回来,立马丢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
虽然冷着脸,可言语却分外关切。
童若兮知道叶姑姑是心疼自己,所以一脸歉意,赔笑道,“姑姑都说我已经睡了四天了,所以若兮才要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嘛,不然明日怎么当差呢!”
叶姑姑佯装冷着的脸骤然消失,和蔼的说道,“说不过你,快回屋躺着吧!回来我让厨房给你做些汤水。”
“恩。”童若兮点了点头,往左厢房走去,刚进屋,方要关门,忽然看见内务府太监张公公领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
她们走到叶姑姑面前,齐声垂首问安。
张公公道,“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点点。”
叶姑姑扫了她们一眼,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