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兵疫病的爆发并不纯粹因为连日下雨的原因,当然相比于辽东寒冷干燥的气候,南方的湿热确实让人很不适应,别说江淮地区,就是山东都让他们很不习惯,来海州之前,虏兵中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疫病情况,所以阿巴泰才集合全军,要在山东修养一段时间,然后就要回辽东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来海州,虏兵的这次入寇劫掠作战已经结束了。
但是能不来海州吗?
南下海州,这对图尔格来说,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更不是劫掠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
这牵扯到八旗权力争斗,谁叫那个被抓的贝子,是阿巴泰的儿子博洛呢,而且还是阿巴泰最为宠爱的儿子之一。
出于政治考虑,阿巴泰自己不方便调集大军南下救援自己儿子,因为出于私利而驱动大军肯定会给政敌落下口实,如果稍有挫折,付出的政治代价就太大了。
阿巴泰身为努尔哈赤的儿子,身居高位,地位上仅次于各旗旗主。
这次又以奉命大将军的身份,统帅各旗军队劫掠山东各地,显然回去后地位会进一步抬升,皇太极也要出手拉拢,甚至这次让他领兵,而不是让多尔衮、多铎等那些旗主领兵,本身就是皇太极对阿巴泰的拉拢,对其他王公贝勒的打压。
所以阿巴泰得到这个机会,虽然统领着各旗的精锐,但是压力也很大,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恨不能看阿巴泰出丑,这种情况下阿巴泰不顾军中大规模疾病肆虐,命令全军南下解救自己儿子,这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是阿巴泰这种八旗高层人物承受不起的。
因此在大规模出现疾病的情况下,阿巴泰不敢冒着政治风险南下,到时候不提战斗的结果,单是疾病损伤,就要全算在阿巴泰头上,其实他也未必能够压制住军中反对声音,让大军听从命令南下,因为他一旦提出要南下,手下各旗将领必然会反对阻挠。
阿巴泰作为八旗仅次于旗主的高层人物,步履维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沾染一丁点污点给政敌找到打击的把柄,因此不敢冒风险。同时阿巴泰也身不由己,身为主帅反而处处掣肘,每一个命令都可能得到其他各旗将领的质疑。
可是图尔格作为一个管事大臣,身份比那些努尔哈赤的子孙差远了,反而更能够承受一些污点,擅自出动劫掠海州(暗中救援博洛)到最后最多受点处罚罢了,同时作为副帅也可以灵活应对,说服几个与阿巴泰关系相近的将领,还有皇太极直辖的上三旗将领的支持,他完全可以调动一万人兵力,对图尔格来说足够了。
因此阿巴泰不能南下,可是图尔格却可以。
图尔格是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是内大臣,是八大臣之一,但事实上不过是皇太极的一个狗腿子,是皇太极安插在镶白旗的眼目,是皇太极用来制衡自己主要的政治对手镶白旗旗主多铎和正白旗旗主多尔衮兄弟的钉子而已。
阿巴泰没办法在众多政敌面前,派兵来救他儿子,给人落下口实,但是图尔格身为副手,带着一只偏师却无所谓。
当然图尔格也有风险,他带来的人伤病死了,回去后也是要面临惩罚的,但是图尔格完全能够承受这种风险,因为如果这些损伤放在他头上,只不过是为了劫掠而付出的代价,最多说他贪心惹祸,皇太极庇佑之下,他顶多被罚几匹马,相比阿巴泰出兵会被说为了私心劳动大军这样政治影响来说,些许惩罚简直不足挂齿,却能换来阿巴泰的感激,替皇太极牢牢拉拢这一个强援,立下大功。
这种政治收益实在是太大了,远远超过劫掠一个海州所得。
但是图尔格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打不下海州的情况,如果海州实在难打,图尔格也打算扔下百十来条人命就回去的,毕竟是来政治投机的,犯不着拼命。
所以图尔格一直打算,如果海州好打,那就一举拿下,能救了博洛就好,救不了也无所谓,带回尸首就行。
如果海州城不好打,他就随便攻打一下,扔下百十条人命回去,然后告诉阿巴泰说,明军以他儿子的命威胁,所以不敢硬攻,阿巴泰也没话可说,就冲着图尔格扔下的那百十条人命,阿巴泰就得咬牙欠皇太极一个人情。
可图尔格没想到海州竟然是一颗硬钉子,硬的超出了他的想象,第一天就让他吃了一个下马威,被那个南京来的千总先是戏耍他了一番,说好了投降,到最后却偷偷进城了。
假降也无所谓,反正图尔格也不是真想要杀多少人,甚至海州城打不打都无所谓,他只是要摆出一个解救博洛的姿态给阿巴泰看看而已。
但是杨潮竟然在晚上炮击了图尔格的大营,就让图尔格骑虎难下了,因为怎么看都是一种羞辱,其他军官会说图尔格诱降别人,被人骗了不说,还被人用炮打的只能狼狈迁移了大营,刺死如果图尔格只是做做样子给阿巴泰看,阿巴泰能不能落皇太极的人情且不说,图尔格自己就成笑柄了。
图尔格是皇太极安插在镶白旗的心腹不假,可是他本人在镶白旗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用如履薄冰来形容绝对不夸张,前几年犯了点小错,他就曾被皇太极罢免过,虽然后来又借机给他复职了,但也让图尔格做事更加小心。
这次杨潮欺骗,并且羞辱性的炮击图尔格的大营,逼迫图尔格将朐山大营从山脚迁移到山腰上,如果图尔格不动真格的,背着这个耻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