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去冲了个澡,再次回到了这个病房。
鱼小满踟蹰了一下,然后在他**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简律辰从她进来目光就跟随着她,眸子像是春季末的河道,湿润又黑暗。
他现在彻底清醒,鱼小满反倒开始局促到坐立不安了,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开口讲什么。
——原则上来讲,虽然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不少的事,但两人之间,在简律辰不惜命地跳出高楼救下她的小命之前,她还挑起过一场非常尖锐的争吵……
不不不,谈不上争吵,简律辰根本就没和她吵,应该说,是她狠狠地捅过他刀子。
比如,她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捧着《圣经》读了。
……他不是什么心理**的耶稣,才是。
鱼小满低着头不说话,简律辰就盯着她看。
鱼小满越发像个焉哒哒的茄子,眼睛盯着他,头却不自觉地往下垂。
从前这样目光沉默的胶着经常是以鱼小满憋不住话打破的,开口第一句不是“我知道错了”就是“好吧你赢了”,现在照旧如是。
好像她应该甩出那句“律辰我知道错了,我错怪你了,而且我大彻大悟再也不会离开你”这样的台词了,但是莫名觉得自己太过灰溜溜,张着嘴又合上,鼓着腮帮子直勾勾盯着他挣扎了半天,愣是开不了口。
……
简律辰会在怪她吗?她这么说他会鄙视她吗?她道歉说她要和他在在一起的话,他会觉得她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女人吗?……
深更半夜,简律辰幽静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家伙各种神情百变的挣扎,最后终于虚叹一口,把被单扯开:
“上来。”
他不需要她说什么,于是直接把她放过了。
……反正这个女人说什么,他都原谅。
鱼小满惊眸看他,只看见他夜里光影浮动的眸子,眸底泠黑温柔,像有浅而亮的波纹,在那里缓缓而流。
“我看看你有没有事。”他微微哑着嗓子朝她说。
……
鱼小满于是没说什么,乖乖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进到被单里了,弓着身子占着小小的一块地方,也不敢挨着他。
这样简律辰侧侧脸就能看到她了,他现在身上练着测量仪器,翻身有点不便。
他伸过手,鱼小满于是把手臂乖乖放在他手心上,他两手顺着她的手臂上下捏了捏,两个手臂都摸了摸,没摸到什么口子。于是问她:
“有没有拉伤组织?”
“肌肉有点拉伤,不严重,涂药就能好。”鱼小满小声回答,样子有点像小鹿。
简律辰点点头,放下,侧过脸看她。
现在四目相对,呼吸可闻了。
他睡着和醒着真不是同一回事,鱼小满很快就有点面红耳燥了。眨巴着眼,近距离看到她白天数过的安静黑长的睫毛在她面前复苏。
“一直等我醒?”他问。
“嗯。”鱼小满点头,有点脸红。
“那会儿怕吗?”他问。
“开始很怕。”鱼小满老实地小声回答。
想到自己快死的时候,脑子几乎是空的。
“你抱住我的时候,就没怕了。”她又说。
简律辰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说:
“你还挺机灵。”
鱼小满想,他是在说她把白泽丢下去的那档子事儿了。
“你当时不救他,我也没法救你了。”简律辰说,“那钢索经不起三个人。”
“嗯。”鱼小满弯了弯眸子,没说话。
简律辰头一次这么夸她,看来还真的应验了那句话:搭救别人就是拯救自己。
“但是你差点就死了。”
简律辰又低声说。
大概这句话才是重点,鱼小满居然闻到了淡淡的酸味。
——如果他不在那里,鱼小满就为了救另外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大义凛然地光荣牺牲见阎王了。
“……嗯。”鱼小满默然无语,半天才说,“不过不是他,是别人,也一样的。”
她这么说也不知道简律辰心里头没有舒坦一点,至少现在身体五脏六腑内伤俱全的,就不能再让他伤上加伤了。
大概是嗓子有点干,简律辰又“嗯”了一声,然后没再说话。
但他不说话鱼小满也大气不敢出,盯着他黑濯石一样的眼眸,呼吸放轻得几乎快没有。
“睡吧。”
就这样对着望了一会儿,见鱼小满有点呼吸困难,简律辰说了一句。他重新转过头,伸手关掉**头的主灯开关,阖上依旧有些困顿的眸子。
“嗯。”
就这样两个人你“嗯”一句我“嗯”一句地开始和结束了他醒来后的第一场谈话。
但是鱼小满睡不着。
他阖着眸子休息,她依旧睁着眼,黑暗里眸子有些亮晶晶的。
“律辰。”
半晌她喊他,声音有点闷闷的鼻音。
“嗯?”
简律辰没有睁眼。
“你差点死了。”鱼小满说。
“嗯。”
“……”
一个平淡的“嗯”是什么反应?
此时此刻,难道他不该分享分享他当时的心情感受和心理斗争什么的?
又或者说上一句“死亡我也很怕,但是因为是你,我别无选择”那种浪漫死人又帅炸天的话什么的吗?
还有她想象中的各种高大上,冷贵艳,张力十足的醒来篇之深情对白啊啊啊啊!
为什么连她都这么无话?
鱼小满内心一阵难言的郁闷。
“律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