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县的地方土话,是天江省甚至是全国最难听懂、最难学习的方言,号称“鸟语”,意思是这里的人说话就像鸟儿在啾鸣,如果不是本地人,断然难以听懂。
因此,蔡育新和杜主任听说叶鸣是新冷县人,又见他好像昏昏入睡了,便开始无所顾忌地大谈起他们打牌赌博喝酒的事情来。
孰料,叶鸣读大学时,寝室里正好有一个北山人,叶鸣在学习语言方面又极有天赋。所以,他跟着那个室友学习了不少的北山“鸟语”,不仅能够听懂北山话,甚至还能够与本地人对话。
因此,蔡育新与杜主任的每一句对话,都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只听杜主任先问:“老蔡,刚刚开会时,我看你中途睡着了,是不是昨晚‘剥皮’剥得太晚了?”
“剥皮”是一种打字牌赌博的方式,叶鸣听得懂。
“是啊,昨晚就在桐木山庄‘剥皮’,公安局的段四辉输了四五缸水,想扳本,一直剥到今天早晨六点,我是从桐木山庄直接去市里开会的。”
听到“四五缸水”这几个字,叶鸣心里不由一惊:原来,北山县的人打牌时,将十元钱称为“一毛钱”,一百元钱称为“一担水”,一千元称为“一杆水”,一万元称为“一缸水”。
如此说来,蔡育新他们打牌,一个晚上就是好几万甚至还可能是十几万的输赢。这样的豪赌,以他们的工资和奖金福利,是不可能赌得起的。
想至此,叶鸣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同时脑海里牢牢地记住了“公安局段四辉”这个名字……
只听杜主任“啧啧”两声,说:“段四辉这一段时间手气很背,跟我剥了几次皮,每次都要输几缸水。这大半年下来,只怕也输了近百万了吧!”
蔡育新很疲惫地将头靠在座椅背上,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懒洋洋地说:“段老四的钱,来得容易,输个百把万,也不过就是他两三个月的收入。只要你老杜有本事,赢再多也不要有什么歉疚心理,反正他的钱都是从别人那里捡来的嘛,对不对?”
杜主任“嗯”了一声,回头瞟了一眼叶鸣,见他好像已经睡熟了,便压低声音问:“老蔡,据说段老四在梅山湖度假村入了股,每月分红都是十几万元,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梅山湖度假村效益这么好吗?”
蔡育新冷笑了一声,说:“效益好不好,你哪天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梅山湖度假村这种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夜路走多了,迟早会碰到鬼的。段老四原来是攀着庞书记,所以没人敢去动度假村。现在庞书记退线了,新的书记马上就要上任。现在针对梅山湖度假村和段老四的举报那么多,新书记如果想要干几件大快人心的事,段老四只怕首当其冲,会成为新书记上任三把火烧掉的第一个人。”
杜主任“嘿嘿”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问:“等下我们还是去桐木山庄吃饭吗?吃完饭是唱歌还是继续‘剥皮’?”
“我本来是准备早点回家,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的。但是中午的时候,田湖乡的郭书记、东林乡的曹书记都打电话给我,约我在桐木山庄吃晚饭,吃完饭后一起唱歌,我怎么推辞都推辞不掉,看来只能苦苦自己的肠胃,再去灌几杯酒了!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哦!”
杜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用揶揄的语气说:“老蔡,郭书记、曹书记的邀请,应该不是你去桐木山庄的主要原因吧!依我看,桐木山庄那一朵漂亮的兰花,才是吸引你去那里的主要动力——我没说错吧!”
蔡育新笑了笑,没有作声。
大概半个小时后,车子驶进了位于田湖乡与东林乡结合部的桐木山庄。
桐木山庄就建在民安市通往北山县的省道旁边,有一条水泥路连接到公路上。
这条水泥路的尽头,是一张牌坊式的大木门,木门里面矗立着几栋用木头搭建的、古色古香的房子,全部都用桐油漆粉刷,一下车就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桐油香味。
在这些木头房子后面,有好几个养鱼和钓鱼的水塘,水塘后面是一大片菜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菜地后还有一大排猪舍和鸡舍,养了几十条黑毛土猪、几百只土鸡。
正如桐木山庄广告词上所说:这里是一个真正的自产自销、绝对绿色环保的饮食、休闲娱乐场所。
蔡育新的车子径直开进大木门,在由几栋木头房子围成的院子里停下来。
一个身材高挑、容颜清秀的二十来岁女子,从餐饮部前台迎出来,很热情地和杜主任打招呼,但是对蔡育新,这女子却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客套和热情。
叶鸣一看那女孩子对蔡育新的态度,就知道:这应该就是杜主任口里所称的“那一朵漂亮的兰花”,很可能是蔡育新的情人。
果然,蔡育新一看到那个女子,脸上那股刻意装摆出来的“财神爷”的威严神色,一下子荡然无存,笑嘻嘻地看着女子那一张秀丽的脸庞,用很温存的语气问:“记他们都会过来,你都安排好了吗?”
“我知道啊,他们下午就打电话给我了。那两个老色鬼,一定要我喊几个漂亮妹子过来陪酒,我只好从中医院叫了几个原来的姐妹过来。我可提醒你:我这几个姐妹个个貌美如花,到时候你可不能眼馋。你要是对她们有什么不规矩的言行,她们是一定会告诉我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罚你跪玻璃渣子!”
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