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遭受了辛辛苦苦数日敛财,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巨大打击,此时此刻门外却传来了这巨大的喧哗声,饶是屋子里这些都是自诩为休宁乃至于徽州府南直隶最聪明的人,也不禁有一种乱了方寸的感觉。这些人当中,五个生员是专门在官府里靠官司混饭吃的讼棍,其余则是街面上讨生活的地痞恶霸,总之就是没一个省油灯。可往日能够捞个一二百银子已经顶天了,这一次提着脑袋干这么大一票,就是冲着那大利去的。
就说这被不知道是谁劫了的钱箱,里头里的银钱他们虽说还没有详细清点过,却也知道几日下来恐怕能有个万儿八千。现在钱没了,外头这呼喝声分明表示情势不妙,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尽管吴大江是最想拔腿就跑的,可他哪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主意是他出的,事情是他领头去做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别说跑了,就是他稍稍流露出一丝畏怯之色,别人就肯定要把他丢出去当成替罪羊!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尽量沉稳地说道:“咱们出去看看!”
见吴大江还能沉得住气,其余人果然也稍稍镇定了一些,但是因为这里刚刚遭劫,谁也不放心把今天收获的也是他们保有的最后一个募捐箱给放在这里,干脆几个人互相打了个眼色,又合力抬着东西出去。可是到了大门口,贪财如命的几个人就觉得有些后悔了。
因为此时此刻,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分明全都是白天跟着他们四处点名强捐的那些乡民!吴大江这个顶在最前面,而且眼睛又尖的更是发现,这比他白天那阵容还要强大,而且里头赫然夹杂着这几日白天他们强行募捐过那些人家的人,以及那些一开头就慷慨解囊给了他们大笔资助的乡间富户,而眼下这些人赫然满脸怒色!
意识到情势非常紧迫,吴大江只能硬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说道:“这么晚了,诸位这么多人一起过来,难不成是有事情要说?”
“吴大江,你别装蒜,这几天你带着大伙儿走街串巷,借着募捐到南京和京师去告状这个幌子,聚敛了多少钱?现在钱捞够了就卷了钱想跑,哪有这么便宜!”
“没错,一群天杀的骗子!”
“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之前是自己煽动了这些人去打砸威逼那些富民大户拿出钱来,强行募捐筹集自己这些人去告状的路费,可眼下却情势陡转,被人威逼厉喝的变成了自己,吴大江着实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情知这一次是被人直接算计到了沟里,他虽说心里直发苦,但脸上一丝一毫都不敢露出来,声音甚至变得格外强硬:“是谁说我们要卷款走人的?我们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休宁的父老乡亲,否则何至于胆敢扛上偏向歙县的官府?”
可他这义正词严的一句话,一下子被后头的一声嚷嚷给截断了:“这院子里头怎么好像有人躺着?难不成这些家伙为了分赃已经打过一场了?”
眼见得有人已经忍不住了,亟不可待地就要往门里闯,吴大江登时面色大变,慌忙张开双手想要拦住人,他身后叶挺等人也纷纷阻拦,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虽说总共有八个人,可门外的何止有两三百号人,这会儿众人一拥而入,发现院子里果然躺满了人,就有人冲进屋子里去看那些募捐箱。不多时,里头就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大喝。
“箱子里的钱都没了,这些骗子,果然已经把钱藏起来了!”
万事休矣!
尽管吴大江知道,眼下摆在面前的已经是最危险的境地,可他还是不得不以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解释,可他才刚说自己这些人进来时就发现宅子里的人全都被打昏了过去,募捐箱里的钱也不翼而飞,可招来的却是愤怒的痛骂和推搡,更有人直接挥舞巴掌就上来了。不止是他,其他每一个人也都领受到了什么叫做集体的愤怒,即便三个往日在街面上最是蛮横的地痞恶霸也没有逃脱一顿痛打。
人们虽说愤怒,痛打骗子好一番之后,终究还是渐渐收手,却是七嘴八舌质问连连,到最后,终于有一个最先和吴大江等人接洽的富民之一站了出来,先是表示自己一开始就被吴大江等人骗去了银子二百两,请大家先安静了下来。眼见气氛渐趋平稳,他方才上去一把拎住吴大江的领子,声色俱厉地问道:“说,你们到底把大家的血汗钱都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老爷,你相信我,我们今天和你们一块出去跑了一整天,回来之后就发现这幅情景……”然而,吴大江刚刚说到这里,就猛地只觉一阵掌风扑面而来,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腮帮子一时剧痛,却是挨了重重一个巴掌。头昏眼花的他只觉得领子一松,却是被人如同丢什么似的丢在地上。
“你不说,别人未必肯替你瞒着,我就不信你们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大不了咱们这么多人把你们八个关起来分开审!”
听到这位方老爷如此宣称,背后那些原本就愤怒的乡民顿时沸腾了,一个个纷纷附和嚷嚷了起来。面对这一大群捋起袖子气势汹汹的人,尽管吴大江深知这时候只能抵死不认,一口咬定募捐箱子是被人偷了,可他绝对不敢担保其他同伴们能够扛得住什么都不说。可还不等他准备出声提醒其他人,就只见那位之前一直觉得很好骗的方老爷突然蹲下身来,随手把一团手帕塞到了他嘴里,继而又一个眼神示意左右把他给架了起来。
“乡亲们,就在这帮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