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汪孚林领了个厨子回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瓒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把汪孚林召来训了几句,听说不是找了个做山珍海味的,而是一个素面做得极其出众的,汪孚林常去光顾,发现人被鹫峰寺素斋馆给挖角,便一怒之下直接挖到了都察院来,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人便喝道:“你不怕回头人家弹劾你是个吃货御史?”
“这种小事若有人愿意说,我却无所谓。”汪孚林耸了耸肩,随即笑呵呵地说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过是一点吃的而已,回头总宪大人尝过就知道了,一点鲜蔬再加上面筋,能做出那味道来,实在是难得。”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说你!”陈瓒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正想要把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子给赶走,却没想到汪孚林又挺诚恳地说出了一句话。
“总宪大人,我下午想请半日假,不知能否允准?”
汪孚林自从上任掌道御史至今,休沐很少,请假更是从未有过,此刻听到这么突兀的一个请求,陈瓒皱了皱眉,想到这三日四通上书,还不知道最后会酿成怎样的风波,他沉默了一下,最终点点头道:“你记得把广东道的事务都安排好,然后把假条送上来。”
这就是准假了。
虽说猜到陈瓒应该不会过分为难,但老爷子如此爽快,汪孚林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当即答应了下来,等回去安顿好之后,又亲自去送了假条,等出了都察院时,这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然而,他却没有立刻找去沈家,而是先牵出坐骑回了自己家,这才命人去打听沈懋学今日是休沐还是在翰林院。等去打探的人回来,说是沈懋学从昨日起便告假在家,他这才直接把奏疏装入信封,吩咐人去许国那里把金宝叫了过来,让其送去沈家。
金宝特地赶了过来,却得了这么一桩没头没脑的任务,哪怕满头雾水,可看到汪孚林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他又不敢多问,连忙接过东西就出了门。因为他是沈家的未来女婿,往日也没少来,门上沈大牛甚至没通报,就直接把这位姑爷话的沈懋学得知金宝来了,人却已经到了门口,连找借口阻挡却也不能。没奈何之下,沈懋学想想冯梦祯也不是外人,就开口吩咐了一声进来。
“叔父,今天我特意前来,是奉父亲之命给您送信。”
沈懋学见金宝恭恭敬敬双手呈递了一封信过来,看了冯梦祯一眼,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可是,等他拆开封口,取出里头的东西时,他甚至不用将其打开来看,就一下子霍然起身,面上又惊又怒!他甚至顾不得冯梦祯那疑惑的目光,便冲着金宝厉声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金宝还是第一次见沈懋学如此失态,不由得愣了一愣,紧跟着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父亲当面交给我的。”
“他就没有别的话交待你吗?”
金宝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父亲就说了一句完璧归赵。但他是特意吩咐人去许家叫了我过来,将这封信交给我,又让我转呈给叔父。”
尽管金宝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这样的陈述,却已经让沈懋学明白,汪孚林是有意让金宝来当这个联络员的。他无力地跌坐下来,脑袋里完全乱成一团。足足良久,他才勉强提起精神对金宝说道:“你回去吧。”
“可是……叔父您总得让我给父亲带个回信吧?哪怕是口信也好。”即使不知道今天自己究竟给沈懋学捎了什么东西来,但对方的反应却太吓人了,金宝不得不多问一句,见沈懋学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脸色分明非常不好看,他就低声说道,“随便说句什么都好,总不成我把到这儿来之后,您接了信之后就吓了一跳的事告诉父亲吧?”
“你就把我的反应告诉他。”沈懋学实在想不出自己该让金宝带什么口信回去,干脆就吩咐道,“你对他直说,我不知道对他说什么是好。”
直到金宝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告退离开了,刚刚死死忍住没多嘴的冯梦祯方才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你竟然吃惊成这个样子?”
“你看看吧。”沈懋学和冯梦祯乃是至交,这会儿直接就把东西撂了过去。果然,冯梦祯打开之后只扫了一眼,也险些直接跳了起来。
“这这这……这不是你的奏疏吗?君典,你明明对我说过,你不会莽撞上书直谏的,怎么还是……等等,莫非这是你的底稿,遗落之后被人偷去,而后汪世卿又给你找了回来?”
“你不用瞎猜,就是我送到通政司的奏疏。”沈懋学见冯梦祯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表情也一时无比苦涩,“吴中行和赵用贤虽不曾和我相约上书,但彼此都透过这么一分意思,所以他们俩上书的事情骤然间传遍京城,我的却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了纰漏,所以从昨天起就干脆向翰林院告病请了假。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已经送进通政司的奏疏,竟然会重新又回到我的手里。”
冯梦祯想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大确定地说:“别说世卿只是和张家走得近,就算他是首辅大人的嫡亲儿子张嗣修,好像也没本事从通政司截下这种东西吧?”
“就是因为这样,背后的文章方才可怕!世卿他是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在通政司自然是没什么人脉的,那么,是谁发现了我的奏疏,是谁自作主张扣了下来,是谁辗转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这才命人送给我?他特意去叫金宝走这一趟,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