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做人还是需要胆大包天,行险一搏的。
这是汪孚林连日以来最大的一个感受。他之前只是想着自己进京之后,就彻底没有低调下来过,左一件右一件事情不停地发生,成功地把他推到了各种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就打错了主意,心想与其让别人觉得自己如同无缝的鸡蛋似的光溜溜无从下嘴,还不如自己撬开一条缝,让人苍蝇进来,到时候还可以故意误导情报等等。临到最后,因为不明就里的汪二娘打乱了步骤,却又被小北一番话给吓得忧心忡忡,他方才发狠来了一次风险很大的反击。
而从结果来说,不但值得,而且收获很大!
把锦衣卫的渗透变成了自己的反渗透,而且捏在手上的是可以欺上瞒下的理刑百户郭宝,汪孚林如今确实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而另外一个让他意外的收获便是,如今他在都察院的人缘也有渐渐好转的迹象。能够把秦一鸣这么个死敌变成“盟友”,在某些御史看来,说明他不是一个一味记旧怨的人,而在另外一些御史看来,他是一个能够向清流低头的人。于是这一段时间来,时常有人向他示好,同时各种邀约也日渐频繁。至于某些不甘寂寞的御史们,本就想巴结张居正却找不到门路,就更加向他靠拢。
这下子,文书房掌房田义曾经来找他时提出的要求,汪孚林发现,自己现在轻轻巧巧地就可以开始部署,不至于让宫里觉得他敷衍塞责,但他却依旧没有贸贸然开始着手笼络人,而是不动声色继续维持形象。现在,他的形象早已从最初那个锋芒毕露四面开战的新人御史,变成了高官们心目中必须要给几分薄面的都察院红人,同僚们眼中值得交好的掌印御史,下属们希望学习效仿的明日之星。
对此,汪掌道表示变成前辈资深者的感觉很不错。
而解决了锦衣卫这个大麻烦,汪孚林倒是没有继续伸长手臂,想都没想能不能继续在东厂之中有所斩获。过犹不及,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他这个广东道掌道御史如今终于又回复到有三个人使唤的最佳状况,王继光病好之后才刚回来,他终于有了点空。这一日,他忙里偷闲,亲自帮陈炳昌去国子监将捐监的事情给办了,至于号房的问题,程乃轩还没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陈炳昌如愿以偿成了吴应节的室友。
只不过,捐监入学和贡监入学,却不可能是一个起点,因此两人要成为货真价实同堂授课的同学,却还得看陈炳昌能不能在一次次考核之后升等。然而,汪孚林宁可捐监把陈炳昌送进国子监,却并不是完全为了让吴应节有个伴,也不是为了国子监的师资。
说一句实话,国子监这种地方都烂了少说也有百来年,哪有什么好师资?然而,国子监中真正坐监读书的监生当中,却也不乏有天资有才学的真正读书人,结交一二无疑是很有好处的。
往年国子监也不是没收过各家大臣的家中子侄,有的是荫监,有的也是直接捐监,但多半家中做官的那位是不会亲自出面办理的,就连要进国子监的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会到场,也就是混个监生的名头而已,很少坐监读书。今天汪孚林亲自出面,这对于国子监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稀罕事,于是,去年万历五年那一科后,得以入选新进士四大美官之一,也就是国子博士的两位进士全都过来全程陪同。
而让汪孚林哭笑不得的是,要是人家真的来奉承逢迎想要讨点好处也就算了,这两位竟然全都是来好奇围观他这个人的!
既然没有敌意,也不是那些功利心太强的家伙,汪孚林就放心地把妹夫和陈炳昌一并托付了过去。等到离开国子监时,他到了停在大门外等候的马车旁边,就笑着说道:“三千监生,只有五百个真正在里头读书,但也是好事。否则全都是捐监进来却不学无术的,呆上几年不但学不到东西,而且还可能染上一身恶习。就是休沐的日子少了点,小芸你每半月只能和妹夫团聚一天。今天大司成和少司成全都不在,下次我亲自来请托请托,看看能不能开小灶。”
国子监读书是怎么回事,汪二娘就算起初不知道,到了京城这些天,吴应节又去拜访朋友打听过,她哪里还会不知道。听到兄长如此上心,她正想道谢,却只听身旁的小北说道:“妹夫都已经入监这么好几天了,他才亲自过来,哪有这样当兄长的。等下次他真得上话的人,你再谢他。”
“嫂子……”汪二娘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等汪孚林在车厢之外呵呵笑了一声,竟然也和小北的话差不离,她想着这是在外,也就没有出声相争,直到马车起行之后,她才岔开话题道,“别的府县,都是文庙就在府学又或者县学边上,南京也是,孔庙在贡院街的贡院和应天府学旁边,距离国子监很远,只有京城不一样,京城的孔庙却在国子监旁边,而不在顺天府学旁边。”
“咦,倒真的是如此。”小北从前没有想过这个,突然拉开一点窗帘,向策马在旁的汪孚林问道,“小芸都问了,你知道什么缘故么?”
“左庙右学,这是礼制,所以大抵都是学校在西,文庙在东。”
好歹如今也算是个读书人,哪怕是半吊子,汪孚林对这些东西,那自然还是非常清楚的。
“南京贡院街的文庙,那实在是历史太久远了。东晋的时候,太学就建在那里,那时候并没有文庙,但你们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