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霭站了起来,负手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幼清静静坐着没有出声打扰,过了许久薛霭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幼清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给你答复,待我和父亲商量后再与你说结果。”
幼清了解薛霭,他既然能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有把握说服薛镇扬,说服夏阁老,况且这个决定确实很胆大,她也不奢求薛霭能立刻承诺。幼清顿时笑着点头道:“那我等您的好消息。”其实他能说服夏阁老和薛镇扬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薛霭微微颔首高兴的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放在桌面上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谦和:“你想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父亲从家里拿银子出去,让父亲发现府中账上空亏?你打算让二婶低头从而告诉你当年舞弊案的始末?”
像是龌龊的心思被人拨开一样,幼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点头道:“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朝堂太远我一介女子就算是死也撼动不了半分,可是家中的事我却能凭着自己的手段改变格局,这样做也不单只是为了查当年的事为父亲报仇,我也是为了姑母,我若能将姑母身边的牛鬼蛇神萧清,她也能高枕无忧安逸顺心。”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薛霭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宗族也是如此,二婶心思不正总有瞒不过的一天。母亲太过心软纯善,有你在她身边我也放心。”
幼清对薛霭的印象在这两日的相处中大为改观,前一世他们接触不多,印象中只觉得他刻板守旧甚至有些死心眼,可是慢慢接触之后,她却觉得薛霭不但心思敏捷而且善于换位思考接受新的事物,包容大度。
两人各自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幼清看着采芩在门口转悠了好几遍,她站了起来和薛霭告辞:“时间不早了,那我回去了。”
“好。”薛霭起身送她到门口,叮嘱道,“路上滑,我让常安送你。”
洮河和澄泥还没有回来吗?幼清心思转过也没有推辞让常安引着她出了院子,采芩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奴婢真怕您忘了,一会儿内院的门要落锁了。”
没想到她在薛霭房中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幼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几个人进了内院。
薛霭在房中坐了一刻,等常安回来他问道:“方表小姐回去了?”常安偷偷打量薛霭的脸色,回道,“送回去了,方表小姐还赏了小的一两银子。”
“即是赏你的,你就收着吧。”薛霭神色愉悦,“大老爷可回来了?”
常安点头:“方才小人回来时正好碰见大老爷。”又问道,“您要去见大老爷吗?”
薛霭摆摆手没有说话,常安则小心的关了门退了出去,薛霭在房里看书直到天色渐明他才惊觉又过了一夜,他揉了眉心正要喊常安,薛镇扬却是心情很好的进了门。
桌子上未熄灭的油灯,自己的长子正伏案而坐手中的书未落,显然是一夜未眠,薛镇扬眼中皆是满意,道:“废寝忘食是好的,可也要劳逸结合,不能伤了身体!”
“父亲。”薛霭站了起来让了主位给薛镇扬,又喊常安倒茶,问道,“父亲难得休沐,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就是想歇着也没这个闲情逸致。”薛镇扬端了茶啜了一口,视线就落在案面上翻开的《论语》,页面间隙细致的做着笔记和注释,他面色和绚,问道,“在看论语?夏阁老给你的题卷你看完了?”
“是!”薛霭在对面坐下,回道,“几位前辈的题卷悉数看完了,也做了时解,虽有政见不同之处,但不可否认皆是难得一见的好文。”
薛镇扬捋着长髯,满意的点着头忍不住的赞扬自己的儿子:“你能在饱读诗书后不骄不狂已经是难得,就连为父当年都没有你这般沉着。”
薛霭抱拳感谢薛镇扬的夸赞。
薛镇扬却是问起前些日子宋弈和祝士林来的事情:“听说两人避开了蔡彰和徐鄂连午膳都没有用便走了?”
“是!”薛霭在对面坐下,简单的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出去后在宋九歌寻的一家菜馆中吃了饺子,随后宋九歌依旧出城往北而去,而祝休德则是回了家。”
薛镇扬闻言眉梢微挑,薛霭见父亲露出沉思的样子,就话锋一转说到朝政:“……夏首辅致仕的传言渐甚,莫非严怀中已是按耐不住?”
“冰天雪地每日府衙都会报上冻死人数,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人……朝廷库银本不宽裕,若再抽调银响设祭坛只怕是雪上加霜,夏首辅又怎么会同意。”薛镇扬离了坐椅,负手在房里跺了几步,又在窗前停了下来,灰褐色的长衫衬的他清瘦精干,过了片刻他出声道:“严怀中向来以圣上的决定马首是瞻,他什么也不用做,只等夏阁老和礼部几位大人在开朝后上劝解疏后,他再顺势挑事引起圣上不满即可。”
可是,就算知道严怀中的打算,夏阁老也不得不这么做,他一生清廉又以犯颜直谏而闻名朝堂,这个名声是美誉却也是负累。
路有千百条,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薛霭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说起宋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