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听了吴无玥的话后退了三步跌坐到了龙椅上,他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任何的表情,他努力交握着双手来克制住忍不住泛起的颤抖,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用哭笑不明的声音说,“这个时候不能用别人了,只有重启孙承宗,他与袁崇焕在战略上接近,而且也是唯一能压住这个乱局的人。你马上去辽东把袁崇焕的死因弄清楚,朕这就下密旨,着孙承宗即日起督师蓟辽。”
吴无玥退出了偏殿,留下了跪在地上的雨化田,还有瘫坐在椅子上的朱由检,半响之间就这样静默的相对着。
朱由检的心绪已经完全混乱了,确实外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个时候袁崇焕的意外之死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仿佛看到了九霄之外的神明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嘲笑,好像在说区区一个凡人还想要逆转天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大明的气数已尽,不是他朱由检就能改变的。
想要逆转既定的命运,那么上苍就告诉你,在人力的掌控之外,有太多的事情是凡人永远不能及的鬼神之力。
袁崇焕这样一个历史名人已经死于非命,既定的历史与认知已经全部被打破,关键是此人如果真的死于破伤风,这样机缘巧合的理由,那么是不是上苍对自己的警告,即便做再多的努力,不过是命运的翻手之间,凡人的竭尽全力就烟消云散。
屋外的雷鸣声又一次猛然响起,闪电的光也将昏黄的屋子照得徒然一辆,朱由检仿佛被这道光亮惊醒了一下,才在双眼失焦中看清了雨化田湿透衣衫上的滴水将地上打湿了一滩。
如果自己记忆中的历史已经要开始面目全非,那么他曾经确定自己成为了史上的朱由检究竟是对的吗?还是说这个时空早就走向了历史的岔路。或者自己的灵魂真的是朱隐之吗。
朱由检恍惚地站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后露出一个极为不安的表情,就像是要确定某件生死攸关的事情,疾步走到了雨化田的身边后半蹲了下来,想要看清对方的脸,更想要确认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假设一切都已经走向了未知,那么雨化田就是他灵魂存在过的唯一真实的证明。雨化田的存在证明自己作为朱隐之生存过,自己的记忆不是一段虚妄。这个念头在见到雨化田第一眼的时候,就出现在了朱由检的心里,而到了此时此刻,突然间迅速地暴涨起来。
朱由检几乎半是强硬地用手抬起了雨化田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贪婪地看着这张与记忆中电影片段中相似而又陌生的脸,“告诉我,你是雨化田对不对。告诉我好不好,你就是那个雨化田对不对?”
雨化田忍着身上的潮意,衣服被全部打湿的感觉绝对不美好,长久跪在地上的膝盖虽然不算很痛,但是这样的姿势与动作他已经太久没有做过了。加上刚才朱由检言语中冰冷的怀疑,让他的脑子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说不清心中是怒火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被猛然地抬起了下巴,雨化田几乎也是冰冷地看向了朱由检,沉默着没有说一个字。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的问题就这样难吗!”朱由检看到了雨化田变冷的眼神,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就像是着魔了一般,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无端来到这个时空,唯一能证明自己过去的人,却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人物,而现在对于无常的命运给的当头一棒,朱由检无法言语心中的痛苦与无措,他唯一能牢牢抓住的就是眼前的浮木。
在两相直直的对视中,雨化田看清了面前的脸,相处了这么久,他直到今夜才看见了一个丝毫没有伪装的朱由检,这人到底要从自己身上确定什么。朱由检的神色过于复杂,掺杂着迷惘、绝望、痛苦与哀求。而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朱由检好像因为没有能听到回答,身体失去了重心,向后一冲坐到了地上,只是呢喃着,“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一切都是假的,从来没有什么人定胜天。我不甘心、不甘心…”
雨化田见到如此颓然的朱由检,刚才心中的怒火却一下子都消散了,反而涌起了一股不忍与心痛,才迟迟地开口,“皇上不是不相信臣嘛,何必再问这么多。臣从来就如此,为与过去别无二致,您如是有所质疑,臣也是无能为力。”
朱由检听到这话,缓缓抬起了头,跟着雨化田的话重复了一次,“你从来就是如此,为与过去别无二致。”
随即,朱由检又仔细地反复打量了雨化田,发现此人与心中的那个影子渐渐完全吻合到了一起,那些曾被演绎的形象淡去了,只留下了他这个真人的印记,心狠手辣也风华绝代。而刚才自己心中的那些迷惘与不安,被这个身影挤了出去,此刻眼前的人如同扎根一般,深深刻在了心口。
朱由检半响后牵动了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微笑,身体又忽然前倾,一把抱住了雨化田。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要脱离他记忆的轨迹,他只希望能够留住灵魂中唯一的真实,哪怕这份真实也同样的虚妄。朱由检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不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许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