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琳娜。
乐芙兰口中悠悠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盖伦的思绪已经飘飘悠悠的飞向了三年前的战场。
已届败军之相的诺克萨斯,因为那个红发身影的加入,竟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她的刀刃所及之处,便是飞溅的鲜血与凄厉的惨叫,她的身影旋转如莲华灿烂,带来的固然是死亡,然而持剑而立的盖伦,却不知为何思绪飘扬在那丝丝红发之间。
少女的身影轻盈的落在城墙上,红发甩出一道动人的弧线,她的眸光却是尖锐狠辣,声音清越,却冷冰冰不带半分感情:“盖伦将军,诺克萨斯从不是任人鱼肉之城邦,盖伦将军若是认为一时之胜势便是一战之胜果,那么势必是要败了。”
“是的,我败了。”盖伦坦然道,望着一地的鲜血他的心中不是没有痛悔与懊恼的,可是胸中却不知道有一丝什么东西牵绊住了他的这些情绪,“姑娘巾帼不输须眉,盖伦心服口服,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名姓,也叫盖伦日后讨教。”
“卡特琳娜?杜?克卡奥。”少女本已教手下士兵关上城门,预备班师回城,却毫无预兆的回过头来冲着盖伦微微一笑,“你不会忘记我的。”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这本该是个悲壮的场景,可是看在盖伦的眼里,少女的颜容无比的清丽,她的回眸一笑,固然有着胜利者的喜悦,他看在眼里却只是那满池的春水盈盈的涟漪,直教他忘却了身处何处,连战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
“我不会的。”盖伦喃喃道,只是,却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从那以后,盖伦尽可能的避开有卡特在的战场,只因不愿让她惊动了他冰冷杀伐的心,偏偏卡特琳娜似乎认定了盖伦为宿敌,着意与他作战,一时之间倒是搞的盖伦颇有一点狼狈,战场上的你来我往,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狡兔与顽狐嬉闹之意味。
直到老谋深算的赵信策划了一场几乎毁掉诺克萨斯的奇袭,那一日盖伦并未在正面战场上,却冷眼瞧着她浴血奋战,诺克萨斯的大军犹未到来,只有这一个娇弱的身影旋转于数万大军之间,继而他心猛的一揪,不知是谁的刀锋划过她的面颊,她倏的跌落在地,他似乎能看到飞溅的血花。
“停手!”盖伦无端的大喊了一声。
“将军!”身边的谋士惊道,“此时我军战意正盛,更可立诛敌将卡特琳娜与马下,此时停手,万万不可啊!”
“我说停手,便是停手。”盖伦沉着脸道,“诺克萨斯大军倾巢而出,不日将至,我们此番奇袭固然伤了他们元气,却依然不可与大军正面交锋,倘若杀了卡特琳娜,诺克萨斯必定欲报其血仇,此时此刻,敌军锐气已挫,根本已伤,急流勇退,方是用兵之道。”
谋士深深的看了盖伦一眼,似乎有意再说,终于还是扬声道:“将军有令,退兵!”
他站在高楼之上冷眼看着军士潮水般退下,她的脸上血污斑驳甚是狼狈,所幸她没有死,他心里划过这样一丝想法,然而却又不得不尽快摆脱这种想法。
忽而他看到她抬头,她的左眼被血污和乱发遮蔽,然而右眼执拗的大睁着,看向他——她知道是他!
盖伦心里一动,然而卡特琳娜只是这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缓缓的转过身,走回了诺克萨斯城中,她的步子蹒跚,而盖伦久久立在当地,直到她的身影已不见,才低低一声叹息。
“盖伦将军?”他听到身边嘉文试探着叫他。
“皇子。”盖伦心中一惊,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盖伦失态,实在有罪。”
“将军不必如此。”嘉文谦和的笑着道,“将军想必听到了方才乐芙兰小姐的提议,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盖伦还未开口,乐芙兰已然笑吟吟的说道:“我瞧盖伦将军方才出神的模样,嘴角还含着一丝笑,想必是愿意的。”
虽然被乐芙兰这样说出来有些不舒服,但盖伦终究还是在嘉文征询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杜?克卡奥将军肯纾尊嫁女于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这样就好了。”乐芙兰愉快的抚掌而笑,“盖伦大将军与卡特琳娜小姐便可以尽快成礼,享那新婚之乐,而德诺两方的军人,也不必再受那寒天冻地之苦了。”
“只是……和亲之事自古便有,却往往让人颇有微词,卡特琳娜她愿意吗?”盖伦忍不住问道。
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嘉文和赵信一左一右各瞪了他一眼,也难怪,和亲之事眼看要成,他这话问出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吗?好在乐芙兰已然含笑道:“盖伦将军大可放心,事关诺克萨斯国运,卡特小姐自然是愿意的。”
盖伦不再言语,冷眼瞧去,诺克萨斯那边乐芙兰满面笑意,德莱厄斯的神色却有些许尴尬,而斯维因,则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想起拉克丝之前给他传递的情报,转念之间已经大概明白其中关节。
杜?克卡奥将军这一族,本来人丁并不兴旺,之前因为事故痛失二女儿卡西奥佩娅以后,更是逐渐势微,只是乐芙兰她似乎依然不肯放过杜?克卡奥,只怕也是为了他曾经的荣光,倘若不使得将军与卡特琳娜父女分离,她大抵是不能放心的。
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盖伦为卡特感到了些许的疼惜,只是他还是未曾开口,只是默默的接受了和亲的决定,是为了德玛西亚吧。
或许,也还为了他的一己私心。
因为战事的紧迫已经不容拖沓,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