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表情,silbe就知道这女人是极不情愿的,然而海因里希将一只手似不经意般放到了腰间,女人见状,蜡黄的脸就抽搐起来——海因里希那只手下按着的正正是他的半自动手枪——“好吧!好吧!”女人大声说:“要是这位小姐不嫌弃的话——要知道住在这的都是些孤儿……那么——两位请进吧!”她那瘦巴巴的身子终于从门口让开了。 此刻silbe已大致明白了海因里希的意图——阁楼是回不去了,他是要将有枪伤的自己安置在这个内有乾坤的地方,虽然条件远不比旅店,但没人敢去向德国人举报,因为那样意味着孤儿院的秘密也将暴露——这个秘密或许是这里藏匿着犹太人,听海因里希刚才与这女人的交谈,silbe如是猜测。而似乎白天因为他的“帮助”,这里的人才逃过一劫,因此欠下了他人情。现在,自己若能在此修整一夜,只待伤好,明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去别的城市,或者国外,总之是罗道夫斯找不到的地方。
不得不说海因里希的安排非常周到。
侵略者也会有同情心,是不是这个道理?其实silbe对这名德国军官一直心存感激,毕竟在自己走投无路时他抛开了战争的立场,默许了海为身负枪伤、身份不明的自己不断提供帮助,甚至,海白日里主动应承要替她办的身份证明,也极有可能是要委托于他的。——可是海怎么办啊?silbe焦急地想。难道真的要听从海因里希的安排,就这样只管自己死活,对陷入危险境地的海置之不理吗?
为什么他对海的安危一点也不在乎啊?!
海因里希半拖半拽地搀扶着她,放慢脚步跟在梅瑟里身后,走入了孤儿院的铁门。走廊的地板上铺砌着黑色与白色的瓷砖,两旁的每一扇房门都紧紧地关闭着,也没有灯光从门下的缝隙透出,看情形,这里的孩子们全已躲入了各自的小屋。整个楼道中只听见海因里希那铿锵的军靴声,叩叩地回响着。
梅瑟里在一楼一间办公室模样的房间里提了另一盏油灯,和一大串钥匙出来,又领着两人沿着石头楼梯往上走。这么段路可真要了silbe的命了,小腹上的枪伤痛得她冷汗直下,海因里希在耳边低声打气:“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silbe暗暗叫苦。何不一开始就把魔药还给我呢?我根本不打算住进这里的!
两人被领进了二楼尽头左手边的房间,梅瑟里留在门外,听海因里希交代着需要送上来的事物:床单、被褥、热水、干净的衣物及吃食。silbe精疲力竭地坐到靠窗的一张铁床上。这房间看上去已久未住人,墙上的石灰已剥落,空气里飘满了发霉的浮尘。家具只有一张铁床,一张硬木头椅子,和一只旧衣橱。
梅瑟里记下海因里希的交代便离开了,行色匆匆仿佛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silbe低下头, 发现身上的军用风衣已不知何时不小心敞开了,里面被血染红的棉布衣露了出来。
“不用遮了。”海因里希关上门,手里提着梅瑟里留下的一盏油灯:“你的伤被看见了也无妨,梅瑟里不敢声张。”
“是因为你有这所孤儿院的把柄,对吗?”silbe气息虚弱地倚在床头,看着他走过来将油灯放到自己脚下。“不。”海因里希说,“是因为她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像你,总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silbe气得想笑,却也没力气与这男人计较,“把药还给我吧,刚才说好的,海不在这,我要回去救她。”她闭了下眼,又努力劝说道:“刚才,你在阁楼门外,罗道夫斯问也没问你是什么人,直接就对你出手了,他会怎么对海,你能想象得到吧?”
海因里希狭长的双目微微眯着,站在床边,目光奇异地凝视她,似乎在衡量着什么。silbe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今晚之前他们只知互相姓名,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而海呢,难道不比她这个陌生人重要得多吗?
“我欠海,一条命,让我去吧。”
紫罗兰色的双眼透着坚持的光芒,在昏晦的油灯上格外明亮。海因里希似乎叹了口气,那声音苍凉悠长,他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药瓶,还给了她。
“我的弹匣空了。”他对silbe说:“每一发子弹都瞄准了刚才那个人,但是没有一发能打中他。你此去将有去无回,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必须去。我不会和他硬碰硬的,找到海我就带她走。”
silbe低头解开自己棉布衣的下襟,尝试拆除缠在腰上的绷带,结口系在背后,她摸了许久也没找到。海因里希说:让我来吧。他拉开布满虫眼的窗帘,开窗让潮霉的浮尘散出去,然后在她跟前蹲下,双手绕过她腰际,解开了束在她身后的绷带头。
silbe脸微热,双手撑在身侧,让他将自己腰上的绷带的纱布一层层揭开,露出了腰肢,和淌着鲜血的枪眼。silbe轻声说:“谢谢。”
海因里希从她伤口上抬起眼:“我说过不用对我说谢。”他将一旁的魔药递给她,道:“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她隐隐觉得他的话有古怪:他何时对自己说过“不用说谢”这样的话了?但现在也无暇再想这些,她回忆着罗道夫斯早先在阁楼里的举动,如法炮制……海因里希见她拔开瓶盖就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