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爱国和夏秋都站在院子里瞅着夏冬。夏秋听见她娘让他充当保镖去吓唬村儿里的小屁孩儿们,抿抿嘴唇虽没说话,可心里却觉得又熟悉又亲切。
夏秋觉得自己也许是年龄大了,也许是在外地求学生活艰难,他越来越喜欢在家呆着,哪怕干一辈子木匠呢。
刚进入龙江大学学习的时候,一切都是新鲜的。夏秋迫切想要接触一切对他来讲陌生的人和事儿。慢慢地,他开始想家、想妈,想梨树村里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是开了眼界了,也发觉了自己,更喜欢简单的人事关系和单纯的感情。
夏冬抬起泪眼,望着苏美丽的眼睛,用哭的直哽咽的小声告状:“娘,大伯娘和大嫂把咱家粮食都搬走了,你发现了吗?”
“什么?”
夏爱国和夏秋也以为听错了呢。
“我说我大伯娘和我大嫂,你们前脚走,后脚她们就搬走粮食啦。我看见大伯娘拿着咱家的大米,给村儿里那个李老蔫儿送去了呢!”
夏冬说完发现苏美丽还愣神看着他,他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儿:“就那个抽吧嘴儿,说话左边脸一抽一抽的那个。”边说还边学了下抽吧嘴儿是啥样。
夏爱国和苏美丽对视了一眼,苏美丽就小跑着往厨房里藏粮食的柜子那跑。
也就几秒钟,不止夏爱国家,估计前后院留守的那些岁数大的邻居们,也都听见了苏美丽的怒吼声:“夏爱国!”
老太太彻底躺不住了,就要起身,颤颤巍巍地要夏老头扶她去看看咋回事。
夏老头扔下一句:“你赶快消停的吧,别添乱了。我去瞅瞅!这咋刚到家,热乎饭儿还没吃到嘴呢,就吵吵吧火的呢!”
夏老头刚要迈步就听到苏美丽哭闹的声音,老太太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夏爱国,这咋回事!啊?咋回事!你听没听见冬子说的啥!你大嫂把咱家的粮食偷走、还饿着我儿子!是人吗?她是人吗?”
“你给我小点儿声!你想让全村儿人都听见是咋地!”
“我又没偷没抢!我怕丢啥人?丢磕碜也得是你大哥大嫂!啥玩应,你说这算咋回事!你给我去问问。你痛快给我去把粮食要回来。你今儿要不回来,你也别回家啦!咱家粮都没了,老的老小的小,喝西北风啊?”
苏美丽说着就上前几步去推夏爱国。连推带搡地。
夏冬告完状,嘴儿也说痛快啦,傻眼了。
夏秋赶紧上去拉扯苏美丽:“娘,你冷静冷静。我爹跟咱都一样,这不刚到家嘛。你跟我爹发火干啥。”
“我不跟他发跟谁发!我真是倒了血霉了。把家交给家贼看着。还饿着我儿子。不是人啊,真不是人啊!瞅瞅你大侄子干的事!搞破鞋还得咱家搭东西。我儿子啊?我养不出那样的!”
苏美丽平时在梨树村儿里的风评,一直都是“那老娘们一点儿不吃亏,可尖了。”
如今让她莫名其妙吃了个哑巴亏,她能受得了?
粮食,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有多重要,此刻得知被人搬走了还债了,甚至自己省吃俭用的已经进了别人肚子里了,苏美丽就有多崩溃。
她咋知道给李老蔫儿是还债了呢,笨寻思吧。头天搞破鞋出事,紧接着老太太就去医院了。
刚才细问夏冬哪天搬走的粮食,冬子说了,她们前脚没走两天,后脚张巧就来搬粮食。
冬子又看到他大伯母倒出一大堆,在房头那儿递给的李老蔫儿。
孩子没必要因为这事撒谎,上下串联起来,苏美丽再笨吧,更何况她聪明处世了几十年,啥能猜不到?
屋里面要迈步出去的夏老头。止住了步伐,回头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夏老头赶紧过去扶好要着急起身的老太太,劝道:“你别着急上火。一会儿我就去老大家问问。唉!”
哪个儿女不是当娘的心尖肉。苏美丽虽然骂的不是老大夏爱华。可谁听不出来有多大怨气。
老太太心里劝着自己:别生气别生气。气倒了还得花钱治。到时候再因为钱,罗圈儿仗得打得更邪乎。
外面苏美丽越说越生气,越骂越有胆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耍臭无赖那一套。他儿子臭不要脸没钱没粮上我家拿取,咋长的那个脸呢!”
天气热本来就让人有躁气,再加上苏美丽又饿又寻思起夏大伯一分不掏的样儿,话就越说越难听了。
之前夏爱国都让她叨叨。可苏美丽这句话刚落音,夏爱国就压制不住情绪了:“你特么给我闭嘴。花你钱啦?我愿意!有你啥事?”
夏秋劝着苏美丽,又站他爹面前不停重复一句:“爹,消消火,消消火。先去问问我大伯咋回事吧。娘,你抓紧进屋做饭吧。我奶我爷都没吃饭呢。”
苏美丽没跟夏爱国直接顶嘴,而是边往厨房走,边挺大声说了句:“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一心过日子顶屁用!几天没在家,招了家贼了。真够不要脸的。”
苏美丽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女人人到中年,普遍的特征就是比年轻时更唠叨了。
她们也不想这样。只是由于当了母亲、照顾老人,再加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里的琐碎事,让她们分了太多的心。
男人眼光总是能看的远,心更大更广,大概也是因为家里有那么个女人,把你眼前的零碎事,都替你提前顾及到了。
现在的苏美丽,就属于唠叨年龄里的顶级阶段。她儿子和粮食,在她眼里都是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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