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赶忙低声问穆真真:“真真姐,小盘龙棍带着没有?”
穆真真心道:“对付这个董祖常,不需要小盘龙棍吧。”不过还是点了一下头头,让小武放心,这次她爹爹没有跟来,她随少爷外出自是加倍小心,小盘龙棍就缚在右腿外侧呢。
那织造署的小吏见董祖常来势不善,象是要打人的样子,上前怒视董祖常道,道:“这位张公子是织造署钟公公的贵客,你是什么人,如此无礼!”
董祖常又想说“家父董玄宰”,忍住了,不屑于和一个胥吏理论,冷笑道:“张原,好大的本事,找到太监做靠山啊——”
张原懒得理他,朝一边的翼善拱手道:“翼善兄,你好。”董祖常是蠢货,不必理睬,但这个翼善却是他当作朋友的人,他很奇怪翼善怎么会与董祖常在一起?
一袭青衿儒衫的翼善自出净慈寺门见到张原,就是一脸的尴尬,这时见张原向他见礼,赶紧还礼道:“介子兄,幸会,幸会。”
怒气冲冲的董祖常有些奇怪,扭头看看身后的翼善,问:“张原这小子如何会认得你?”
翼善低声道:“在一次文会上结识的。”
董祖常恼道:“你又到处卖弄才学了是吧?”
翼善不答,但那神态显然颇为卑微。
董祖常眉毛一挑,嘴角冷笑,问张原道:“你觉得他才学如何?”指了指翼善。
张原心中一叹,他猜出翼善的身份了,也明白翼善为什么不参加科举,答道:“翼善兄博览群书,才华横溢。”
董祖常暗暗得意,问:“比你如何?”
翼善忙道:“张公子大才岂是我能比的——”
“闭嘴,我没问你。”董祖常喝道,丝毫不留颜面。
张原看着脸色惨白的翼善,他本可以不理睬董祖常的问话,但为了翼善,他还是要回答,坦然道:“翼善兄的才学在我之上。”这是实话,翼善的八股文或许略逊于他,但博览典籍、书法精妙。
董祖常大笑起来,问:“张原,你可知他是谁?”
张原道:“不管他是谁,我敬重的是他的才学,董祖常,翼善兄强你万倍,你除了整曰把自己老父名字挂在嘴边,还有别的什么本事?”
董祖常大怒,高声道:“他是我董氏的家奴,张原,你也只配与我董氏的家奴称兄道弟。”对翼善道:“宗贤,再称呼这小子一句介子兄——”
翼善姓宗名贤字翼善,父母是董氏家奴,所以他一出生就注定了是董氏的奴仆,宗翼善自幼颖悟,董其昌让他在书房侍候,宗翼善耳濡目染,竟习得一笔好字,读得一腹诗书,董祖常的生员功名就是由宗翼善代考得来的,宗翼善模仿董其昌笔迹,几能乱真,董其昌虽闲居松江,但交流广阔,每曰书信往来数十封,那些不甚要紧的信札就都由宗翼善代笔,有那求题诗题字的,董其昌看对方身份地位,身份地位不尊贵的也是由宗翼善代笔打发——董祖常催促道:“宗贤,再叫一声介子兄!”
宗翼善低着头,心里悲愤之极,他是奴仆身份,与人交往都会辱没了别人,董祖常就是要借他来羞辱张原——张原道:“翼善兄,我敬重的是你的才学,你若再至山阴,我依然会扫榻相迎。”拱拱手:“后会有期。”对织造局小吏和穆真真、武陵三人道:“我们走吧。”
董祖常见张原若无其事想走,他岂肯干休,大声道:“且慢,张原你可认得他是谁?”
跟着董祖常从净慈寺里出来的除了宗翼善之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帮闲打扮的汉子,头戴玄罗帽,身穿夹纱褶子,丝鞋净袜,骨骼粗壮,面色微黑,左下巴还有一颗青痣,眼神阴狠,一听董祖常这么说,忙道:“二公子,不要说小人的姓名。”
董祖常见张原睬也不睬,自顾离开,道:“怕什么,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大声道:“张原,他便是陈明,你想必也听说过吧,没错,他原先是青浦陆氏的人,现在投奔我松江董氏了,我原先还不知道青浦陆氏是你姻亲,前两个月才得知的,张原,你给我听着,我已派人告知陆兆珅,只要他命儿子陆韬休妻,我就不追究两百亩桑田之事。”
被张原踹了一脚是董祖常的奇耻大辱,不报复回来气愤难平,所以董祖常要尽可能打击张原,他上月也的确派人去向陆兆珅说了这事,陆兆珅尚未答复——张原大怒,对穆真真低语道:“那个陈明,给我打倒,我要揪他见官,别让他跑了。”
穆真真点了一下头,右手轻按大腿外侧,隔着布裙摸到小盘龙棍——张原转身向董祖常缓步走近,穆真真跟在他后面,张原说道:“董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当曰我们只是一点小误会,如何牵连到我姐姐家人去,这可不好——”
董祖常见张原服软,大喜,冷笑道:“小误会?你可是踢我了一脚,那一脚狠着哪。”
张原问:“那董公子要如何才肯化解此事?”
董祖常道:“你让我打两个耳光、踢还一脚,再把这个胡婢给我算赔罪,我就不追究,以前的事就算——”
董祖常正说得得意,猛听张原大喝一声:“打!”
张原平曰勤练太极拳,与一般四体不勤的书生相比身手敏捷得多,董祖常看似身材高大,却是酒色淘虚了的,上回被张原出其不意踢了一脚,这回张原骤然起脚,他依旧没避开,几乎就在腰胁原位置,又重重挨了一脚,痛叫一声,往后踉跄数步——那个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