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此刻手里擎着一把指点江山的乾坤纸扇,定然更像一位跨越几百年时光而来的贵公子,温叶想。
他与顾忻之都是一身与生俱来的华贵低调气质,但没人会把他们当做手无寸铁的书生。一个清雅,一个冷绝,内里没一个好相与的。
她想到顾忻之,又觉得幸运。
她已经在慢慢走近他的视野,他的生活,也许有一天她会沿着他内心的通道拾级而下,然后,她抬头的瞬间发现,他已经站在空荡荡的尽头等她了。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她便也没上前打扰,只往前行着,听长长的廊庑空荡的回响。
陆庭舟抬头凝望前方那个脚步安然的女孩儿片刻,他还记得她,记得她圆鼓鼓的眼睛,扑闪的睫毛里无数蝴蝶往自己眼前飞过。
下午,温叶跟在陈丹青和陆庭川的身后参加一个艺术沙龙,本以为是国内的一些泰斗级人物聚在一起,交流畅想,真正到了眼前的时候,却发现与她所想不同。
空间极为开阔的会客厅,与其叫会客厅,不如说是另一场小型的油画展览厅,四周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绘画作品,而客厅中间摆放着许多极有中国风的木质桌椅,上面雕刻着梅兰竹菊、五蝠临门、彭祖送寿等传统古典图案。
或许她低估了这次艺术展的国际化程度,往来其中的,也不乏许多黑皮肤、白皮肤的外国人,还有亚洲其他地区的许多画家也在言谈举止中诉说着他的国籍。
往来其中的人,年龄也没她想象的那样偏大,中年人最多,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不少。温叶长了个子。在外人面前又表现的沉稳,一时半刻倒也没人看出她年级小。
这些油画的画风明显都不成熟,温叶猜着,眼前的这些大概是年轻画家群体的作品。
这些油画大多青春活泼,正是她喜欢的风格。她现在甚至猜测,她画的那幅顾忻之是不是也被挂在展示墙的某个角落睥睨四方。
她快速转了一圈,果真在右手靠里的展示位置上发现了顾忻之冷淡锐利的鹰眸俊颜。
她细细打量。越发觉得自己当真画出了顾忻之的几分性格。
仿佛刀削般的脸颊、紧抿的嘴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几分棱角。眼睛黑瞋瞋的,闪过锐利的光。但她光线用的好,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放松许多。事实上,这正好也是她最常看到的顾忻之。
温叶盯着眼前这个油画版的顾忻之移不开眼睛,脸颊粉红,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快乐的神采而不自知。
她看顾忻之这张俊脸。简直是意犹未尽,她什么时候可以盯着他那张真人的脸看个够呢?
她正想入非非。却被一段英文打断了思绪。
桑德望着眼前这个眉眼精致的少女,内心很是激动。他没想到会与这少女在京都第二次相遇。
“你好,还记得我吗?”
温叶盯着这人一成不变的白胡子,笑了。
她用英文回他。“先生,我们曾在海南见过,照片我收到了。拍得非常棒。”
桑德也觉得命运神奇,他这次不过是受朋友邀请。竟能再次遇见这个在镜头中无比神秘的女孩儿。
他随即便邀请温叶,可否暂时做他的翻译,并解释友人有事耽搁,而他此时迫切希望能与上午展出的那副《古桥》的作者交谈。
温叶也记得那江南夜色下的小桥流水,她以前便在杂志上见过这宁静的山水,今天倒是有幸见到了真品。
她自己正好闲来无事,痛快地点头同意了。
温叶想着无人引荐,直接这样走上去交谈也有些唐突了,想了想,便带着桑德去找此时正与友人交谈甚欢的陈丹青。
他们这些艺术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一面之缘,求她这位严肃的陈师兄最合适了。
温叶在他们说话的空档上前,叫了声“陈师兄”,顺便和刚才与陈丹青聊得愉快的那人礼貌地打了招呼,便把桑德的事讲给她师兄听,请他帮忙。
陈丹青听完,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的那位好友接过了话茬。
“你们找逸飞兄?”
温叶转头仔细打量她师兄的这位朋友,气质儒雅,鼻梁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三七分背梳,像极了五四时期那些才华横溢的青年们,而温叶有五四情节,看到这人的打扮,只觉得好看。
“是的,您认识他?”
鲁一民没回答她,反而追问,“你师从风眠先生?”
温叶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是决心追寻绘画艺术的人,反倒是那些诡谲的的商战、争锋相对的谈判、理念架构得以实现的惊喜更能让她心跳加速。
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她的乐趣很市侩。她喜欢赚钱,赚很多钱,她喜欢赚钱的过程和那种成功的喜悦。
所以说,她的小农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跳舞、画画、写实可以丰富她的生活、愉悦她的心情,但如果让这些乐趣成为了她日后生活的全部主题,那她就不愿意了。
她成不了一个艺术家,但成为一个喜欢艺术的商人,她觉着还行。
温叶想了想,回答,“温叶资质拙劣,蒙先生不弃,愿带我启蒙。”
鲁一民只当她谦虚,没有听出她以后不会走艺术道路的意思,反倒是陈丹青那眼看了她一眼,他和师父都知道,温叶在书画一道上只有兴趣,却没有执着心。
温叶回答了他的问题,接着追问,“您认识吴逸飞先生?可否请您代为引荐?”
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