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从公交车上下来,路灯昏暗又迷茫,黑夜低沉又压抑,迎面的冷风也躁动起来。温叶用带着粉色棉手套的手捂住冰冷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抓住一丝微暖的温度。
温叶爸爸和妈妈出差去了,只剩下她姥姥姥爷在家。温叶姥姥、姥爷不放心她自己晚上独自上下学,要去学校接她。温叶不肯劳累上年纪的老两口,好在附近有一趟公交车从家门口直达学校,温叶姥姥姥爷才没再坚持。
一个人的路途孤单安静,温叶却不难过。她不是孤单一人,无根无叶的浮萍,不远处有一个温暖的家等她平安抵达。
这样温暖幸福从不迷惘的日子让温叶沉溺,她愿自己可以记得这每一寸的光阴,每一分的快乐。
可人都是胡思乱想又不安的动物,幸福的日子久了,也害怕这一切只是大梦一场。她想要确认,却无人可诉。
清醒时胡思乱想,难免在心中留下暗示和痕迹。
温叶从一场不知名的梦里醒来,却回想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有身体里的空荡告诉她,这绝不是一场美梦。
夜里静悄悄的,温叶突然有些孤单,这情景像极了自己在南方读大学的时候。周围也这样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你说话。
在这一刻,你连一片羽毛,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就连透明的灵魂好像都要消失了。
她像极了没有根的植物,可人如果没了根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温叶有些惶恐,突然弄不清哪段记忆是自己的梦,哪段记忆才是真实。倘或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现在梦醒了,她还剩下些什么?
不过一个卑微的自己罢了。
手机一闪一闪的发光,划破了温叶混沌的梦境。
温叶光脚踩在地板上,拿了手机,向窗边走去。
“你好”,温叶打了声招呼,对面却空无人声。
“你好”
空气里依旧是沉默的味道。
她没有挂电话,那人也没挂。
沉默里,温叶却安心起来。
真好,有人和她一样,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晚没有安睡。
真好,在她倍感孤寂的时候,有人陪,哪怕相顾无言也好。
温叶推开挂满白色霜花的窗子,冷风夹杂着一点冰凉扑到脸上。温叶没有感觉到冷,就被那一寸寸间染了整个大地的白色安宁了心。
“下雪了”,温叶轻轻的说,好像怕惊动了谁。
雪花一点点飘落,洒落在窗沿上,连心都冰凉了些。
温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回到床上睡了,等她一觉醒来,已是满室阳光的味道。弟弟兴奋的喊叫声,姥姥、姥爷宠溺的笑声,彻底地赶走了温叶自重生以来深藏于心的茫然不安。
还有,那个和她一样,在寂夜里无法安睡的人。
软如咕哝却字字清晰的女声跨过了漫长的空间,莽撞地冲入耳膜,顾忻之挑了挑眉。
诺基亚手机狭长局促的电子屏幕上,“温叶”二字仿若三月的迎春花,雨落花湿,撞进心里,懵懵懂懂。
顾忻之见到这两个陌生又熟悉的汉字,瞬间恍然。夕阳之下,假山之上,温叶又懊恼又得意,眼睛瞪得圆鼓鼓,滑稽又可爱的样子出现在脑海。
这个疯丫头!
可与以往印象中的生机勃勃相比,此时入耳的声音轻飘又虚弱,听到顾忻之耳中,只觉得此刻的温叶沉闷又委屈。
他实在想不出如何哄人的话语,越发觉得温叶此刻就像从梦里醒来,却发现妈妈不在,没人安慰的可怜奶娃娃。
安慰一个迷糊的小孩子,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沉默,温叶也沉默。
另一方的空间很安静,安静到他能听见女孩子渐渐平缓绵长的呼吸,还有那句满怀希望的惊喜——下雪了。
下雪了啊!
顾忻之哑然微笑,这是电话另一端女孩子心中的诗意。
顾忻之难得有这样的闲情,看起雪来,也难得经历这种看雪的奇特方式,一男一女,两处空间,将近十岁的年龄差距。
顾子凯反而庆幸自己的一不小心,不小心眨了眼,不小心按错了电话键,不小心选择了默然,然后,不小心分享了小丫头的茫然,和属于她的小小世界,除了慧黠的,茫然委屈的雪白的世界。
12月30日,校元旦晚会的前一天,周末第一天的开端,也是温叶月考后,难得的闲暇时光。
温叶被一场梦绞碎了心情,又被一场陌生的无言安抚了茫然。
隐藏在心底的患得患失终于渐趋平静。
推开窗,一片银白的世界里金色的跳跃的光在闪烁,温叶忍不住笑出声来,圆圆的眼睛弯成了西南方的上弦月,长长的睫毛像盈盈蝴蝶的翅膀颤动。
每个人的内心,都在成长。它源于一个人,一件事,一场爱情,一遭背叛,也许也包括了一场梦,温叶想。
说起来,这几天算是市一中学生笑嘻嘻乐淘淘,恨不得在邻居家那条自己每天路过,它都要吠上一吠的大黄狗尾巴上,点上一挂小鞭炮,以示庆祝。
都说新婚三天无大小,对市一中的学生而言,虽然想想自己和一个帅哥或美女结婚,会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内心羞涩,小心肝乱糟糟,但毕竟还远着呢,不是?
李白李十八这醉鬼,嚷嚷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陶渊明陶老头,有事儿没事儿也哼唧着“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虽然现在市一中的小小少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