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流露出的情感,像是方寸大乱的孩童。江瑟瑟听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什么叫“我怕”?
难道,她怀孕了,他竟也会害怕么?又不需要他驮着孩子十个月,又不需要他叉开双腿生出一个萌拽酷炫,他有什么好怕的。
江瑟瑟眨眨眼,忍住心头那一丝不悦,低声道:“明明是我难受,你怕什么?”
晏璎目光一闪,从她话中听出潜藏的调侃与鄙夷,拉开彼此的距离,认真道:“为夫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江瑟瑟好整以暇。
晏璎见她一副要翻白眼的表情,委实再提不起伤悲的情怀,不由得纠结道:“你……”一个“你”字,再也说不出任何。
江瑟瑟挑眉,认真看着他,没有吭声。
现代社会,********的多了,江瑟瑟虽从未尝试过,到底也听了不少。男人始乱终弃,女人含泪躺上手术台,自此各奔东西,真真大有人在。
女人,越是放不开,越是伤的深。
若晏璎果然因她怀孕便嫌弃她,她不介意将他再次放开。这一回,甭管他怎么求情,她是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只是,草泥马的,没见过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因为妻子怀孕,就嫌弃妻子的。难道,她真要因为他的嫌弃,就不要自己的亲骨肉么?
肚子里这个,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最亲密的人。
江瑟瑟心情很差,又欲一走了之。晏璎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闺房中去。
江瑟瑟一惊:“你要干什么?”
“睡觉。”
“不行不行……前三个月不能……”这思绪转变的太快,江瑟瑟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努力回想着上一辈子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可怜孕期知识,慌忙给晏璎普及。
晏璎蹙着眉,不悦道:“大夫早说了,我知道。”
……
夫妻二人第一次单纯的睡了一个觉,就在江瑟瑟以为晏璎还须继续别扭的时候,晏璎却开口了。
说出的话,吓了江瑟瑟一跳。
原来,晏璎自打知晓江瑟瑟怀孕,不是不开心,而是很开心。
他以为,有一个小小璎出现,延续他的人生,是一件万分美妙的事情。他甚至觉得,他的江山终于后继有人,即便他就这么死去,大概江瑟瑟也不会觉得孤单。
可惜,正当他想到此点,他的脑袋便卡壳了。
江瑟瑟有了身孕,即便没有他,她也能活的开心快乐?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晏璎一时气闷。气闷之际,又想到投水而死的醉雪夫人,忽然便悲从中来。
不得不说,晏璎这个从小就没娘的孩子,心理还是有很多阴影的。童年的不快,母亲的离世,父亲的轻视,兄长姊妹的欺侮,让他妖异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黯淡的心。
这颗心努力营造云淡风轻的外在姿态,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暗黑的自己。
直到某一日,玄空大师为他解惑,说他此生将遇到真命天女,此女能助他执掌江山,一统天下。
他便一心奋发努力,一心等着自己的真命天女。待得羽翼渐丰,待得十年后,赶往西南边境,迎接他的真命天女。
他对真命天女有太多揣测,但真正看到人时,却还是忍不住惊艳。
这惊艳中,又有一丝疑惑。
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晏璎对江瑟瑟的爱是纯粹的,在江瑟瑟不知道的过去里,早已爱了许久。甚至,成为支撑他走过黯淡岁月的信念。
现在,忽然要来一个小小璎,一个小小岛主,将他替代。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忽然便难受得紧。
可惜,虽难受,却连他自己也是期待的要命。希望能有一个更亲密的人,成为他的亲人,成为他生命不可分割的部分。
最后,他想到这里,又卡壳了。
因为,他的娘,那个醉雪夫人,他已经确定,是在生下他之后,伪造了投水而死的假象,然后抛夫弃子,投奔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若不是晏无荛,他恐怕早已死了。若得侥幸,也不过是西螺江上一个卖苦力的寒民。他是男人,连做船娘的资格也没有。
他的人生观被真相彻底颠覆,他的动情压在龙二爷的脖颈上,森寒狠戾,却最终没有下手。时间太过久远,他曾经痛恨的人,曾经孺慕的人,竟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在他面前展开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有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我怕……”
晏璎将头埋在江瑟瑟的肩窝里,呼吸着她清淡馨香的气味,低声道:“我怕你有了小小璎,就不要我了……我怕,怕你有了它,忽然哪一天丢下它和我,不见了踪影……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回去你那个时空吗?”
晏璎浑身僵硬,压抑着自己心底的脆弱,也压抑着翻身而起与江瑟瑟对视的yù_wàng。
江瑟瑟眨眨眼,偏着脑袋打量他。
外间天光黯淡,将他的侧影照的很美。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晏璎若是个女人,大约也是要倾城倾国的。
雌雄莫辨,妖异俊美。
美男子,即便是被江瑟瑟睡了很多次,江瑟瑟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美男子。
这么一个美男子,埋着脑袋,神情怯弱,面上不肯服输,心底却早已输得彻底。
说他害怕,害怕她有了小小璎,就不要他,害怕她有了小小璎,连他和小小璎都一起不要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