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无忧咳嗽一声,点名道:“晏璎。”
晏璎上前一步,恭谨道:“晏璎在。”
“你且说说,这破军星是什么来路?”
晏璎目光一闪,垂首道:“破军乃北斗九星之一,寻常时日,从不显现。只有在国家兴亡之时,才会在天空被人观测到。若是破军星下凡,则司山河动荡,黎明生灵涂炭。故而……”
他微微一抬眼,低声道:“故而,若得知破军星的位子,无论花多少代价,都一定要将他除去。”
诸葛无忧点点头,冷淡道:“若这破军星除不去,可还有什么办法解决?”
晏璎垂眸,低声道:“晏璎不知。就是这破军之事,晏璎也是听父皇亲口说的。父皇没说的,晏璎便毫不知情,不敢妄论。”
诸葛无忧闻言蹙眉,冷硬的唇角渐渐有了笑意。晏璎看上去风华万代,内里却是一介草包。纵使生得再好,也不如鳌国的皇太孙。
他满意颔首,冲质子们冷声道:“既是都不知晓破军,那便好好守在殿中,听听寡人肱骨们对于破军的看法。”
“是。”
众人老实退下,站定在两旁金砖上。不多时,殿外大臣们鱼贯而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晏璎等人的身旁。
空阔的大殿,总算有了一丝生气。那窗下的牡丹花,迎着日光,开得极好。晏璎蹙眉,盯着进殿的皇太孙,微不可察的冷淡了面色。
诸葛魏与他闹翻,白梅落璎从此成了内务司的出气筒。就是江瑟瑟,也跟着晏璎受了不少委屈。此刻再相见,晏璎对诸葛魏难免不喜欢。
龙案后,诸葛无忧瞧着玉树临风的太孙殿下,冷淡开口道:“巫蛊之人,查的怎么样了?”
他自然是该问诸葛魏的,因为钦天监的老官员一而再,再而三的诉说着破军之兆,诸葛魏却一再固执己见。
太孙殿下不相信宛贞公主是破军星,坚持认定亲妹妹无罪,只是偶染风寒而已。
可惜,想要不相信,总要找出装鬼吓人的替死鬼来。诸葛魏派了亲卫细细搜捕,竟没能找到一星半点儿的巫蛊之物。
而那钦天监的官员,犹在议政殿外死跪,大有不杀宛贞公主,绝不罢休的意味。
众人僵持。
外头,江瑟瑟站定在石阶下,瞧着高耸的殿宇,迟疑道:“宛贞公主……”一语毕,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迈步跑了。
再回来,手中已多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双男子的皂靴,尺码并不大,看上去几乎是簇新。江瑟瑟眨眨眼,瞅着靴底污秽的泥浆,抬头道:“公公,劳烦您通传一声。就说……奴婢找到了巫蛊之物。”
守门的内监高傲的挑眉,足足盯了她半晌,方才匆匆入内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内监复又走出来,盯着江瑟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皂靴,尖声道:“陛下有旨,宣晏璎之婢女觐见……”
……
江瑟瑟站定在金砖上,察觉到晏璎的目光,飞快的垂下了头。晏璎被这么拘着,定然难受十分。她既碰巧知道些内幕,何不托出,正好解救他于水火?
只可惜,众人见她手捧一双男子皂靴出现,都露出不屑的神情。
江瑟瑟不以为忤,盯着手中的靴子,出声道:“启禀皇上,只要您让宫里的奴才都来试试这鞋,便知道谁大行巫蛊了。”
诸葛无忧蹙眉,大概也是不相信的,不由冷斥道:“你一个小小奴婢,凭什么能证明,这双鞋子的主人,便是大行巫蛊之人?”
江瑟瑟眨眨眼,神神秘秘的低声道:“皇上若真想知晓……不妨遣退这些人,瑟瑟定然与您说个清楚。”
“放肆!”乔福禄尖声呵斥,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与皇上单独相见?”
江瑟瑟不言,提着那皂靴,闭着嘴巴皱着脸。
诸葛无忧老眼闪烁,摆摆手,乏力道:“此事关系重大,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处理,便散了罢。”
不管江瑟瑟知不知晓内情,总好过一点线索也没有。诸葛无忧以为,有时候,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希望。
他跟诸葛魏一样,都不愿宛贞公主被杀掉。
乔福禄慌忙闭嘴,众人退去,余留江瑟瑟与诸葛无忧对视。
晏璎走到朱红大殿门口,回头扫一眼江瑟瑟微躬的背景,垂下眼帘,撩袍离去。离去,外头的日光炽烈炎热,他的心,却似九月的天,飘落飞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