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三】
那一天直到临近黄昏时分,我与邓芝卉两人才姗姗回到了营地。
而在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心情早就已恢复了常态。
我再没有与邓芝卉替叫她回家去的话题,先前暂时挂职在了我新二团里的邓芝卉,也显然要继续做一段时间的团部卫生员了。
不过在往后的时间里,我这位团部卫生员的腕上,却是忽而多了一对廉价的玉镯,被它的主人宝贝一样的呵护着。
至于玉镯的主人在呵护着些什么,在后来见到了副景象的我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的明悟……
那一日的我,终究是屈服在了邓芝卉的坚持之下。
拿邓芝卉找来的借口说,就算她回去了也不见得能保证安全,倒不如跟在我的身边一起,还能照顾我这个总喜欢受伤的倒霉蛋。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她便又提起了上一次我在柳家庄受伤的事情,眼中的担心与恐惧又已在悄然间生了出来。
如此一来,我又还有什么话好去与她分说的?
眼前的人儿一直是在真心关照我的安危,对于她的这份好意,我又何必还要留有拒绝的余地呢?
多年的相处之下,在自己的心里,不是早就将她认定为了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归宿?
之所以到了如今还没有将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开,只不过是因着自己不想在这个随时将要面临死亡的乱世当中,给她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痛。
只是在见到邓芝卉的强硬坚持以后,心,终于是软了下来。
或者说我的心,也从来没有真正硬起过。
若不是对战场的残酷血腥有着几分的明悟,留了邓芝卉在自己的身边,事实上也是自己心中的一份最大渴望。
最后终于再没有说出什么劝解的话,看着邓芝卉在听过我的妥协言语后表露出的惊喜劲头,我只好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叹。
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南京城就要迎来那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屠杀。
而邓芝卉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去了,却没有按照我的意向去往西安等地避战,等到那个时候怕要承担更加难以估量的厄运。
以邓先生在如此国事艰难的情境之下的坚持,邓芝卉能否舍弃邓先生离开南京,我心里却是没有一点保证。
最终下定的心思,是等到万一有战争的爆发,便要邓芝卉留在营地里看家。远离了战场前线的她,又有我的特意照顾,想来也能保证几分更大的安全。
话,依然没有说透。
但人,却已自此留了下来。
只是团里关于我们两人的传言,却也是变得愈来愈多了起来。
军营里本来就缺少女人的存在。若是放到以前的年代里,除了军妓以外能出现在军营当中的女性,实在是不做第二类人想。
直到昔年的大革命过后,在中山先生一手创立,解放了女权的新生民国各处军营内,才渐渐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女护兵,女参谋,女长官。
像邓芝卉这样的,或是像慕容静那样的,出现在军中的女子不再像奇闻一般少见。
故而战士们对军中新添了邓芝卉这样一位女护兵的存在,倒是没有现出多大的不可思议来。
很快就接受了邓芝卉这份新任命的同时,营中战士的头疼脑热倒是忽而变得比往日在北平时翻了几翻。
即便邓芝卉这位特命的卫生员只是作为团部直属护兵来任职,可团部众人再加上团部直属的警卫连特务连的战士一起,也有着不少的基数。
只是,若说曾随我参加过柳家庄血战,来到察哈尔以后叫我整编为一支特务连的原特务营战士身上会出现个什么伤痛,我倒是不会感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初那一场战斗过后,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伤痕,本就有伤在身的战士们再经过了我们这几日里的紧张训练,身上的伤口会出现些什么变化,也就在我的意料当中了。
只是像团部的一些文职人员,以及春娃这些个就在团部站站岗放放哨的警卫员们还要感到什么伤痛,并以此为借口来找邓芝卉医治,却是叫我颇感到有几分蹊跷。
直到有一次自战士们口中听到,他们这是要去寻团长夫人妙手回春的医治以后,这才对众人的心思有了些了解。
本来军中就没有几个女子存在,这些大老爷们到了张北县以后,除去我曾给过他们一点有限的时间用以去县城里放松以外,就再没有了空闲的时间。
既然叫我们暂时留在察哈尔境内休整,我便决定趁着这难得的休整时间,借助一四三师的校场对战士们好好做一次整休。
有过和鬼子多次交手经验的战士们,只要能通过训练将这些经验化作自身的战力展现出来,那么在下一次面对鬼子的时候,与以往相较,手头的战力必然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只不过才到了短短几日的功夫,不止是察哈尔一省,整个华北的局势都已变得风云莫测起来。
下一次的战争不知道何时就要开始,因而对于战士们的整休训练,自然也就不能有哪怕一分一毫的放松。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我对战士们的训练要求也就更高了几个层次。
而战士们在训练过后能去接受下营中仅有的一名女子妙手医治,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治病的可是团座将来的夫人。
如此生出的满足感,可绝不是简简单单用“得意”这样一个词语就能说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