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死寂一般的走廊里,只有我和张主任。
张主任的背影,模糊,黑暗,此时此刻,竟也像是一只飘荡在这分局楼内的鬼魂。
他默默的向楼下走去,沿着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楼梯。
当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时,我才从战栗中惊醒过来。
段匈死了?
他……他怎么会死呢?
我根本就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
段匈在我看来,他也可以算作是一个传奇。
他,又怎么可能会死?
当那道铁门被打开,停尸间里冰冷的空气像是刀子一般划过我的脸庞时,我已经看到在那刺眼的白光之下,远远的停放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平躺在一张冰冷的解剖床上,看上去苍白,臃肿,尸体上并没有覆盖任何东西。
张主任已经走了过去,他回过头来看着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却明白他是在叫我过去。
我仍然站在门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迈出自己的脚步。
一步,又一步……
越来越近。
那尸体的脸,身体,每一个细节,都开始清晰起来。
终于,我开始明白,那具在我面前的尸体,正是段匈。
突然,我的胃开始剧烈的收缩起来,一股腥酸从我的食道里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却让我难以忍受,我捂住自己的口鼻,向一旁的水槽逃去。
——停尸间里,明亮,冰冷,充满了异样的气味。
这些气味,让人作呕,因为只有死人,才会发出这样的气味。
我关上水龙头,仍然伏在水槽旁。
“张主任……对不起。”
我很抱歉,所以我在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去看张主任,但是我也没有去看段匈。
“没关系,三郎,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
张主任的语气,平平淡淡,他好像并不介意我刚才的失态。
所以我这才站起身来,尽量稳住自己的脚步,向他们走过去。
他们,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一个人活着,一个人却已经死了。
段匈,他竟然真的死了。
“张主任,他……他是怎么死的?”
我已经站在段匈尸体的旁边,却不敢正视一眼段匈的脸。
因为那张脸对我来说,太过熟悉了,而此时此刻,他的那张脸,却一定已经冰冷,却一定已经僵硬,我又怎么忍心去看呢?
张主任也站在一旁,他一边带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一边开口说着话。
“段匈的尸体,是在今天下午被人在一间酒店的客房里发现的,当时服务员打开房门后看到,他就平躺在地板上,身上一丝不挂,人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死因是……”
“死因不明,他的尸体也只是快下班的时候,才被送来这里的,不过……”
张主任已经开始用手按压着段匈的尸体,然后又接着说道:“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今天下午才刚刚死去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外伤痕迹,所以不排除他是中毒身亡的,又或者是……”
他的手,已经在摆弄段匈的头部。
而我,却只敢用余光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我还是头一次,在面对尸体的时候,感到恐惧。
人,往往是这样的,如果面前是一具陌生人的尸体时,可能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震撼,但是如果那具尸体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甚至是你的亲人的时候,你便会不停的想起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他说话时候的样子,他开怀大笑时的样子,他悲伤的样子,他生气的样子,他痛苦的样子。
总而言之,当你想起这些的时候,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看他的尸体的。
但是,我却不得不去看上一眼了。
因为张主任这时对我说道:“三郎,注意他的脸……”
张主任的话,竟像是一种魔咒。
我的头,不由自主的转了过去,并且目光已经落在了段匈的脸上。
停尸间里的灯光,非常明亮,四处都被照得恍如白昼,甚至有些刺眼。
白光下,他的那张脸,却也显得无比苍白。
那种苍白,绝不是平日里可以看到的,那更像是一种绝对的白,透明的白,白得让人窒息。
不过,让人窒息的,却绝不止是此刻段匈的脸色。
——还有他的表情。
那张脸,已经凝固了,像是雕塑一般。
但是凝固的脸上,却显出无比的狰狞。
整张脸,仿佛只剩下了两样东西。
只因为那两样东西,已经夸张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那就是他脸上的眼睛,还有嘴。
他的眼球已经凸出,圆圆的瞪着,却已经是死灰的颜色。
但是那双眼睛,却好像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惊恐的事情。
还有他的嘴。
此刻,他的嘴,几乎已占据了半张脸。
因为他的嘴,已经不能再张得更大了,甚至他的下巴,几乎就已经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所以,他的脸,已经完全的扭曲,变形,比正常人的脸,要长一半左右。
“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的胃,又再次收缩起来,但是我却强忍着那种作呕的感觉,支撑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张主任,他的双手带着塑胶手套,却还在检查段匈的那张脸。
他用手抚摸着段匈的下巴,然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
“他的下颌关节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