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眼球,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凝固多时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她的鼻子也被削去,只剩下两个黑色的小窟窿。
尽管如此,她的脸,却保持着一种笑容,一种任何人看上一眼,就会一生一世都无法忘记的笑容。
——她的嘴,被人豁开了。
两侧的嘴角,被向上划开,直到耳朵的根部。
舌头从一侧流了出来,耷拉在创口外侧,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现在这样看去,她那张恐怖的脸,却像极了一种小丑嬉笑的面具——麦/当劳叔叔的面具。
她仿佛在笑,却没有人知道,面具后面的她,却在哭。
其实看到这样的一张脸,我并不是非常惊讶。
原因就是我白天的时候,曾经翻看了两起类似案子的报告。
报告中的相片,也同样记录着两张这样的脸——这样的笑脸。
——很明显,这是一起连环谋杀案。
——当我将她的面部拍摄完毕,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正当我准备收拾相机,往外走的时候,旁边的一位警官却忽然对我说道:“同志,你来看看这个,这个是不是也要拍一下?”
“我漏拍了吗?”
这可不像我,我可是专业的。
不过,我确实漏拍了。
这位非常细心的警官,就在浴室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处可疑的痕迹。
这块痕迹非常不明显,它是被画在浴缸的侧壁上,用的,则好像是女人浅粉色的唇膏。
我仔细的看着这块痕迹,却忽然觉得,它莫名的有些眼熟。
只是,我一下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管了,还是先拍下来再说。
我对着它照了两张特写,又照了两张环境,这才收工回家。
——家里的灯,被我都打开了。
在经历了这样的现场之后,就算是精神再大条的人,恐怕也会做噩梦的。
我,就更别提了。
香烟,酒精,将是我今夜的伴侣。
最后一支香烟点燃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半了。
窗外的夜空,格外晴朗,正好为我做伴酒的佳肴……
——清晨,突然惊醒,我依然瘫坐在椅子上。
又是一场噩梦,可我却还是记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场噩梦。
我用冰水洗脸,希望自己可以清醒一点,然后在厨房里,放下五百元现金。
——分局的一层楼道里。
今天,我还是第一个。
第一个开门,第一个开窗,第一个打扫卫生,第一个打印出照片,第一个递交报告。
张主任依然满意的对我点点头,他一向对我很好。
——“三郎,你过来一下。”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主任突然坐在办公室里对我喊道。
他手中正拿着我的报告,仔细的端详着其中的一张照片。
“三郎,你来仔细看看,你觉得这个图案,像什么?”
张主任把照片递给我,他的眉头紧锁,让我忽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图案?
照片上的图案,正是凶案现场,那个浴缸侧壁上的图案,那个用女人粉红色唇膏画出来的图案,那个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掉的图案。
我正在思索着,张主任却忽然在一旁说道:“怎么样,三郎,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图案……像是个鬼头?”
“鬼头?”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鬼头,对,就是鬼头!
怪不得当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候,就觉得它很眼熟。
原来,这个图案,竟然和我父亲留给我的那个玉坠,非常相似。
山字头顶,尖嘴猴腮,一双瞪圆的怒目,威武铿锵,栩栩如生。
这……这画的,就是那个玉坠。
——可是,这个凶案现场的图案,怎么可能会和我的玉坠有关系呢?
我思索着,却不漏声色的说道:“对,张主任,我也觉得这个图案,就是一个鬼头。”
张主任点点头,赶紧找来另外稍早的两份报告。
他仔细的重新检查了报告里的照片,终于,就在一些不显眼的位置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图案。
“干得好啊,三郎,多亏了你的照片,否则,我们可能已经漏掉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张主任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痕迹,也不是被我发现的……”
我多想说出这句话,诚恳一点,诚实一点。
可是,我却没有说出来,我忽然觉得,我也并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君子。
张主任拿着三份报告,在分局召开了紧急会议。
这条线索,也成了破案的关键环节。
“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样的一个图案?”
“鬼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符号?”
“这个鬼头又代表了什么?”
……
一系列的问题,摆在了办案警官的面前。
但是这一切,却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我的全部工作,已经都在那份报告里了。
至于要怎样破案,抓住凶手,那是不在我的工作范围里的。
尽管如此,像是非常轻松,但是我却依然有很大的压力。
——“压力,只要工作,就会有压力。”
很多人都会这样说,但是我却不那么认为。
我,恐怕要比那些自认为非常有压力的人,难过得多——原因是,那些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