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比不过石头力气,在门外头呼呼喘着气儿,一半儿也是给气的,整了整散乱的发髻,撕破了和善的表象,冲着里头哼笑一声道,“好言好语的你们不听,就别怪婶婶不讲情面,这门亲儿啊我就说定了,你肯不肯的都轮不到自个儿做主。”
石头气愤,作势一撩扫帚,陈氏赶忙地扔下话头匆忙忙跑了。这厢杨蓉一口气岔了,匀不过来,胸腔一阵剧烈起伏,拽紧了重宁的衣袖却是说不出话来。
“娘,您别急,来,吸气……呼气……”重宁顺着她的胸口紧张安抚道,“婶婶的话不能尽听,这事儿不定能成得了,你气坏了身子,我没了倚靠,不是如了他们的意么。”
石头搁下了扫帚,来到杨蓉身旁,亦是出言宽慰道,“杨婶婶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阿宁嫁给那恶霸的。”
只是杨蓉仍是一脸愁苦,半晌缓过了劲儿道,“唉,重家一派如今就只剩下你大伯,长兄代父之理,只怕这事儿真像她所说,轮不到咱们娘俩做主。”
石头闻言攥紧了裤腿儿成拳头,手背上青筋一道道清晰可见,看了一眼忧心杨蓉的重宁眼底掠过一抹决然,霍得转身,朝那门外走去。
重宁察觉,视线追随而去,“石头,你做什么去?”
“让重大龙断了这门心思。”说罢,挺着直直的脊背毅然决然地走了。
杨蓉面色惨白如纸,本就蹙起的眉心攒得愈发紧了,握着重宁的手急忙道,“快去拦着他点儿,别做了傻事。”
重宁抬手抚上额头,她作为正主都还没怎么样呢,这一个两个都着急上火的,不让人省心。陈氏这会儿上门她总觉得有些蹊跷,再看她笃定的意味,必然是有利可图,定亲么……图的也就是聘礼了。想通了的重宁先安抚了杨蓉一会儿,再三保证会用“温和”的法子绝了重家大伯和婶婶的心思,宽慰了一番后才出门寻石头去了。
出了门儿,挑着大道儿往大伯家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琢磨起这事儿来。快走到的时候就听得一阵吵闹声,大伯家围起的篱笆外聚了几个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啧啧,陈氏也真是个泼辣的,都把那小子脸上挠破皮了。”
“重大家的什么样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这小子找重大有什么事儿?”
“我来得最早算是听得全的,约莫是重大家的想把重二家那丫头许给镇上卢员外家的儿子,这小子跟人家青梅竹马的当然不肯了,这不找重大说来了,看这样子挺玄……”
重宁听了个大概,甫一靠近,就听得一道中气十足的声响,“想让我改变心意,凭什么,我家老二去得早,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心眼儿又软,我这当大伯的自然要顾着些了,替宁丫头寻门好亲事,让弟妹丫头过上好日子有什么错。反倒是你,非亲非故的插手我们重家家事,怎么你是比卢员外家有钱呢,还是有权啊,就算知县来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轮不到你这乳臭说话。”
重大龙站在院子里,见着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眼底掠过一抹精光,故作恍然道,“哦……你这小子是看上我家宁丫头了?你祖上三代都是打猎的,遇着没收成的时候连三餐都成问题,还想问我讨宁丫头,难不成让她跟着你饿肚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看上的是宁丫头还是别个儿的可没准儿,宁丫头的摊子你有帮忙吧,那就应该也清楚一日的进账有多少,还添了你一口饭吧,我看那,你和你一家不要脸的就是看准了她们娘俩心善,想傍上这门亲,所以才这么反对来着!”
重大红口白牙颠倒是非的一通说辞,竟也有不明真相之人悄声议论,虽是知道重大的人品,可也不至于没良心的坑害自家人吧?连带看向石头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杵在院子里的石头脸上一阵青红交错,重大说的一口胡话,可偏生有些事儿还就是戳进了心里,像密密的尖刺一样,刺得生疼,却又拔不出来。
“我就问你退不退这门亲。”
“嘿,我说你个混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合着我刚才那些个都白说——”尾音戛然而止,只因石头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正中重大左颊。
“哎哟,你个杀千刀的,竟敢动起手来,我……我这就报官去!”陈氏这会儿见自家相公被打,当即冲过来推攘了一把,扶着重大大声嚎道。
石头动了手,且被陈氏一通抢白,惹了不少非议,偏生是个木的,看着就地躺下耍无赖的重大,又看了看自个儿的拳头,不知是否打出了好歹来,心下也没了底儿。
重宁叹了口气将人从里头领了出来,周围的议论声在她出现时就断断的停了,只睁着眼儿瞧热闹。临到门口,重宁回了头冲已经被陈氏扶起的重大道,“大伯,我娘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您要真心为了我们娘俩好,有什么事儿只管找我说罢,反正我就是个丫头片子,想来也好拿捏不是?”
这一番话堵了重大还想扇风的嘴,面色有些讪讪,周围看热闹的看向他夫妇也变了意味,重宁冲着陈氏别有意味的笑了笑,拽着石头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走到溪畔,溪水化了冰,淙淙流淌,重宁掏出块帕子蹲下身在溪水里浸湿,绞了一下,往石头脸上破皮的地方擦了擦,也不知怎么弄的,伤口子都带着灰尘。
“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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