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心里一惊,却镇定地回答:“小侄现在需要安心读书,考取功名以告慰臣义兄的在天之灵,因此,臣考虑,还是等明年春闱结束后再说。”
皇上点头,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追问一句:“需要朕下旨赐婚么?不然,别人看你谢大人的女婿如此没有来头,还不嘲笑于你……”
此话如针,直刺得谢大人心惊肉跳,他头上,悄然渗出虚汗,稳稳神,谢大人轻声回禀道:“请皇上放心,臣既然作出这样的决定,当是做好了被人嘲弄的准备的,臣虽不才,却对人言无所畏惧。圣人云,何以止诽,曰无争;何以止谤,曰不辩。”
皇上淡淡一笑,深知依谢大人耿直的个性,当然对这些风言风语嗤之以鼻。但,出于对梨容的怜惜,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真的不需要么?”
谢大人的鼻尖都渗出了汗珠,他猛地,想起了夫人的话,于是战战兢兢地回答:“昨日夜里,夫人也曾这样要求臣,说是不希望梨容嫁得太委屈,但臣,”他抬头望皇上一眼,紧张得声音开始颤:“臣,怕如此一来,让侄儿压力太大,小侄心性敏感,臣实在是怕适得其反啊。”
皇上沉吟片刻,是啊,从来都是在大臣和王公贵族间赐婚,为一个书生和大臣的女儿,是前所未有啊。这对陈若愚是荣宠,可是总有些不伦不类,难免别人说三道四,谢大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也罢,也罢,本是为了梨容好,别又到头来让她抬不头来做人,还是等这个陈若愚中了金榜再大施恩泽吧。
他想了想,又问:“你这个侄儿,明年春闱有希望高中么?”
“他很刻苦。”谢大人见皇上不再提赐婚,终于松了口气,说话也顺溜起来:“不敢夸口高中,上榜应该还是没有问题。”
“恩。陈若愚是吧,朕记下了,”皇上提高了声音说道:“明年春闱,朕要亲自批阅他的试卷!”
一听这话,谢大人刚沉下的心一忽儿又提到了胸口。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他胸中长叹一声,还是夫人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事在人为啊。
皇上目送着谢大人出了正阳殿,才默默地靠在龙椅上。闭目休息,头脑却在一刻也不停歇地思考。
这个谢大人,真是不可理喻啊,为了报恩,居然把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一个无名小卒。一想到谢大人刚才的道理一箩筐。皇上连连摇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要不这么决定,倒不是谢大人了!朝廷中,谁不知道他谢大人固执、耿直,迂腐得不可救药啊。
可惜了梨容,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
嫁给朗泽。不是不好,实在是怕,以后又跟朗昆不明不白,给皇室蒙羞啊。但是她若选择了朗泽,皇上也是决定冒险成全她的,可是。梨容放弃了。
嫁给厚木,其实是比较理想的,只是,皇后那里就有点难缠了,厚木娶了梨容。皇后就会又把媛贞塞给朗泽,那昆儿……
皇上苦笑起来,是啊,朗泽、厚木,看上去都合适,其实说穿了,又都不合适。
那梨容,是否是因为想透了,才屏弃他们俩,另外选择了一个陈什么呢。只有选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才能置身事外啊。
聪明的女孩,可惜了啊,可惜了——
皇上睁开眼,把眼光投向穷尽处,殿外,现一小片蓝天。
他忽然有些感伤,雪儿,是你托身于她,来试我是否依然无情么?
你会失望的,我依然无情啊,对她,只能凭有用无用来衡量。
可是,你不会相信,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姓陈的小子,明年春闱,不管他考得如何,我都要,钦点他一个高中!
谢大人回了家,脱去朝服,中衣,已经全部汗湿。
谢夫人默默地帮他脱下,才柔声道:“吓得不轻吧。”
谢大人重重地叹口气,说:“我一世英名啊,就被你逼得坏了原则……”
“为了女儿,有什么原则是不可以变的?!”谢夫人没好气地说。
谢大人又叹一口气:“这往后,可还要怎么办啊——”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谢夫人轻声宽慰丈夫,她心上愁云笼罩,却也只能如此希望。
谢大人歇了歇,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想必该知道的人,也都会知道的。”
恩,谢夫人说:“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明天我带梨容去寺里上香。”
能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该是要给菩萨烧柱高香啊。
亲事已定,梨容再出门,该是性命无忧了吧。
“喀哒。”门锁打开了。
还不是送早餐的。厚木蜷在被窝里,懒得起来,却听见刘夫人的声音:“起来吧,你自由了。”
他侧过脸:“发善心了?”
刘夫人挨着他,在床边坐下,有些不痛快地说:“爹娘不会再逼你了。”
“就是嘛,”厚木一听可乐意了,得意洋洋地翻身下床:“逼我有什么意思?!”
刘夫人看着他大咧咧的样子,忽然有些黯然。
母亲是个随意的人,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没心没肺,如今显出满脸的心事,倒是叫厚木别扭起来,他拍拍母亲的肩膀,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老太太?”
刘夫人无言地摇摇头。
“一定有事,”厚木抓住母亲的肩头,固执地问:“出什么事了?”
刘夫人看他一眼,沮丧道:“谢小姐,昨天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