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袁公公,看得不用眨眼泪水就成线状流下。
“我知道她有多爱你,她爱你,胜过一切,”袁公公的话语里,不再冷淡,而是多了几分体恤与柔情:“正因为爱你,所以才选择离开你,难道,以你们之间的灵犀,你猜不出原因吗?”
朗坤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袁公公。
“她希望你娶媛贞,她想你当皇帝!”袁公公的话语,骤然凛冽:“可惜,你终究还是要辜负她!她只能白死!”
仿佛当头一棒!片刻之后,朗坤突然双肩抽动,发出低沉而连续的笑声,可是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转成了呜咽,他双膝着地,而后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压抑的哭声从胸腔里发出,是一个男人放弃了所有的坚持后,摧毁了身心的悲鸣。
他们都来逼我,我都不曾放弃,可是,为什么,你要放弃,你也要来逼我?!
梨容——
我苦苦坚持到今天,到底是为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决然啊——
清晨,皇上才从卧塌上起身,一抬眼,居然看见袁公公,不由得皱皱眉,不悦道:“朕叫你去办的事情,你忘了?”不是叫你,每天早上,都去问朗坤话么?
袁公公低声道:“奴才,已经将尚德宫的侍卫撤了。”
皇上阴冷的目光一刺,随即,一丝微笑浮起在嘴边:“他答应了?”
袁公公轻轻地点头。
皇上笑笑,遂又问道:“朕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奴才只跟他说了一句话。”袁公公说。
皇上更加好奇了:“一句话?”
“是。”袁公公回答道:“奴才跟他说,梨容死了。”
皇上一愣,随即不相信地问道:“他相信?”然后忧虑地说:“他一自由,便会去证实的,袁公公你这件事,可办砸了……”
“不会的。皇上。”袁公公答曰:“陈家先前死了个丫环,就是梨容。梨容死后,陈公子无心生意,带了家人远去散心。得过两、三月才回来呢。”他似是自语道:“反正他也不用做大婚物品的采办,也许等他回来,殿下的大婚都过了呢?皇上,您不是,想把六殿下的大婚提前么?”
哦,皇上一忽儿明白了袁公公的意思,他想了想,叮嘱道:“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是。”袁公公恭声道。
“六皇子朗坤前来请安——”门外传来一声长诺。
皇上微微一笑,柔声道:“宣——”
朗坤进来了,拜下:“儿臣请父皇早安。”
“朕正准备去找你呢。”皇上缓缓地靠在软枕上。感叹一声:“最近这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父皇会好起来的。”朗坤说着话,却一直不见抬头。
皇上默默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心中忽然有些不忍道:“你要想开些……”
朗坤倏地抬头望了父亲一眼。
皇上一愣,也不过短短半月未见。坤儿,如何消瘦成了这样?他迟疑了片刻,说:“父皇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将你的婚礼提前。”
朗坤默然。
“难道,你真的,就那么讨厌媛贞?”皇上叹道。
“不。”他轻声回答:“我不讨厌她。”
皇上复又轻轻地叹口气道:“不讨厌,那就好好地过罢。”
“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朗坤漠然道。
这么久以来,在与媛贞的婚事上,这还是朗坤第一次表现出顺从,皇上本应高兴,却止不住心酸。他幽声道:“你不会,怪父皇吧?”
坤儿,你若是知道父皇为了拆散你跟梨容做的一切,该会怎样地痛恨朕呢?
朗坤轻轻地摇摇头:“儿臣知道,父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好。”
皇上点点头,眼眶湿润了。
坤儿,不是父皇非要拆散你们,而是形势所逼,现实所逼啊——
“王爷,大理寺常卿张长庚求见。”下人禀告。
朗泽默默地转过身来:“请——”
“王爷,”张长庚进来,还未落座,便一鞠身:“下官来给您回话了。”
“如何?”朗泽笑着指指凳子:“坐下说。”
张长庚没有坐,站着,笑道:“是两个人同时验的,然后写下来给我,俩人看法一致,尸体是个身高不超过四尺二、年纪在四十以上的女人,肚中残食尽是糟粕,绝对不是什么家世好的人家。”
朗泽微笑着点点头,梨容十八岁,相差太远了,而身高,应该是四尺七八的样子,她走前是若愚的婚宴,可能什么也没吃,但绝不会肚中有糟粕。
看来,袁公公的猜测是对的,陈家这个死了的丫环,不管是谁,总之不是梨容。
那梨容到哪里去了?
昭山跳崖的女子,应该就是梨容,她装成哑巴,留在了刘家。
她为什么,要去跳崖呢?
朗泽心里一抽,猛然间回过神来,看见张大人还在屋里站着,于是问道:“墓地恢复原状了没有?”
“恢复了。”张大人回答。
“你确信开棺验尸没有被别人看见?”朗泽又问。
“下官二更天去的,带了两队人马,一队守在坟林外,一队在墓地旁,绝对没有别人看见。”张大人说。
朗泽笑道:“张大人办事真是靠得住,谢了。”
他朝后一使眼色,下人送了张大人出去,暗地里塞了不少的银票。
朗泽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忧郁。
我错了吗?我到底哪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