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泽被缓缓地抬起殿来。
“二哥。”朗坤低低地喊了一声。
“可不敢当,”朗泽揶揄道:“你现在,可是皇帝了。”
朗坤淡淡地苦笑一下。
“怎么样,当皇帝的滋味如何?”朗泽笑着,凉薄的语气。
朗坤默然道:“很累。”
这倒是句大实话。朗泽闻言,心领神会,笑笑。
“你想御驾亲征?”朗泽又问。
朗坤点点头:“不是想,是已经决定了。”
“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朗泽盯着朗坤的脸,看见他面上隐忍的神情,蓦地觉得有些鼻子发酸。
“我们,再也输不起了。”朗坤怅然道:“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这个六年,又是怎么来的……”
朗泽默然片刻,说:“你是想亲自去接稚娟吧?”他还记得,当年在喀什镇,朗坤面对稚娟的离去,悲愤交加的样子。
朗坤没有回答,低下头去。
“是该你当皇帝的,”朗泽长叹一声,幽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父皇,为什么会选定了你……”要论执着和大气,他是比不上朗坤的,他不想说出来,但心里,已经承认。
“你,梨容,稚娟,还有父皇,天下所有的人,都觉得,当皇帝,是最好的事,可是当皇帝,真那么好吗?”朗坤苦笑道:“父皇期望我重振国威,稚娟希望我打败蒙古,梨容要我成为明君,天下百姓需要我恩泽苍生。所以,我只能为别人活着,没有自己。”
“自己?”朗泽有些失神地问:“什么叫自己?”
“有心爱的妻子,过平静的日子。”朗坤轻声道:“如你现在一样。”
“你愿意跟我换?”朗泽微微一仰头,不相信地笑。
朗坤认真地点点头:“是。”
“傻了吧你。尽说蠢话!”朗泽不屑道:“就我这模样,当皇帝,也不怕辱没了中原的国格?!就是你想,我还没这勇气呢,再说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吟吟诗,作作画,多逍遥,我何必找个枷锁给自己带……”
“你当年,为什么不肯服软。非要往下跳……”朗坤轻轻地,拖过一把椅子,挨着朗泽坐下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朗泽的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死……”朗泽苦涩地说:“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在我拥有了那么多,以为自己一定可以得到的时候,一切都归于了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父皇,什么都不肯给我……”朗泽忽而。泪下。
“二哥,父皇辞世的时候,说,他对不起你……”朗坤拍拍朗泽的肩头,不知该如何来安慰他。对朗泽这样的性情中人,其实在他心目中。与其说对皇位的看重,不如说是对父皇常年忽略的一种不满、一种宣泄和报复。
朗泽慢慢地稳定了情绪。说:“你,不想问问她吗?”
“我知道。你对她很好,”朗坤说:“我还知道,她,不会再跟我再一起了。”
“呵呵,你开始就说错了,她可不是我的妻子,还是谢小姐呢。”朗泽笑道。
“这样啊……”朗坤愣了一下,低声道:“如果她愿意陪着你,也好……”
“好什么好?我知道,你也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朗泽漠然道。
朗坤没有说话,默默地低下头。
“我去过太后那里了,她说这些事她以后都不想再插手了,”朗泽忽然说:“尽快选个日子,接她进宫吧。”
朗坤猛地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朗泽。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过了好半天,朗坤才回过神了,却仍旧是心事重重。
“怎么了?高兴坏了?”朗泽笑道。
朗坤摇摇头:“我马上,就要去边境打仗了,这不是问题,只是耽误些时间,我担心的是,梨容,她不肯……”
“为什么?”朗泽奇怪了。
“我想,她可能是不想伤害媛贞……”对梨容的想法,朗坤是很了解的,他沉思道:“或者,等我出征回来再说吧,最多,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不能早一点?”朗泽问。
朗坤摇头道:“还得先由你劝着,让她想通了才行,贸然行事,她会激烈抗拒的……”
朗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啊。”
“等我回来,我也会亲自劝她。”朗坤忽然轻笑道:“到时候,稚娟也一同跟我回来,或许,她有办法劝梨容,她们俩,是最为知心了……”
朗泽复又点点头,却幽声道:“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怎么了?”朗坤关切地问,隐隐地,觉得朗泽好象有什么事瞒着他。
“她,”朗泽迟疑着,预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她病了……”
“她病了?”朗坤的声音里,透出急切的紧张:“要不要紧,让御医去看看!”
“御医已经去看过了,”朗泽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心疾,慢性病,没什么大碍,就是得好好调理。”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说,梨容的病,是他都不敢面对的现实,何况朗坤?朗坤刚刚还在为他们终于可以再一起了而狂喜,骤然间,又要承受这样残酷的事实,看见朗坤那为国事操劳而疲惫至极的模样,朗泽无法判断弟弟是否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而且,一旦他说出来,朗坤又将陷入两难的抉择,是御驾亲征去鼓舞士气?还是留下来陪梨容度过有限的生命?
在左右之间,朗泽摇摆不定,最终,他还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