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毫不见弱,敲打在头顶的山石上叮咚作响,激起朵朵水花携着山谷幽然的回声,却更显静寂。
杜卓能听到狼女紧促的呼吸,她哭了吗?
他不敢回头,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强悍的女人也会潸然落泪,可是,她真的哭了吗?
他终于转过身来,正对上她的脸。
“阿嚏~”
杜卓擦擦脸上的口水,生生将心中酝酿好的那句“难过就哭出来吧”给吞了下去。
狼女揉揉鼻子,茫然地望着杜卓一脸哀伤的模样:“你怎么了?”
杜卓转身摸摸她乱蓬蓬的头发:“没什么,等出了山谷,我给你梳头。”
狼女忽然眼眶有些湿润,她抽了抽鼻子,撅着嘴巴:“谁用你梳头,给小爷做肉吃就成!”
杜卓转回头时,狼女眼中流淌着万千柔情,融入缠/绵细雨。
她想起母亲死去的那日夜晚,她抱着一头年老的母狼,坐在山洞中哀嚎,直至没了力气。她默默抱着母亲,回忆一幕幕过往的岁月,是母亲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家,如今自己长大了,却无法保护母亲。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在山洞后挖了一个大坑,挖的手上鲜血淋淋却丝毫不觉得疼,母亲入土后,她立于山巅,望着远处通明的雪域王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义无反顾。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割裂她的皮肤,她搜索着眼中一切可以看到的事物,直至残月初升,冰冷的雪山一片茫茫然的素白,是雪域为母亲设置的灵堂。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连雪域王的面都没有见到,她便死于万箭攒心。
或许,她不敌雪域王死于他刀下,也或许还未交手便被侍卫拦下。
最惨不过被关入大牢百般折磨至死。
可是,只要让她见到了雪域王,她便是拼了命也要为母亲复仇,要不了他的命就咬断他的骨头,若没法咬断骨头就撕了他的肉,反正,这世上,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便是死的再惨,也了无牵挂!
浓稠的深夜如漫天泼墨,白雪皑皑是硕大的宣纸,单薄的月华吃力地笼住漆黑的墨汁,故而大地一片雪白依旧。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轻松的寻到了他的寝宫。
没有侍卫,没有侍女,空屋一人的屋子,残灯如豆,他似一夜白了头,雪白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一时泣不成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越落越急。
若不是威严尚存,她险些没有认出,这便是立于马上手执弯弓射杀母亲的雪域王。
一道道皱纹满是岁月的沧桑,他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双手,眼中全是悲戚的神色,狼女大惊,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脚上的银环,如今沾染了斑驳血渍,再不复往日的明亮色泽。
微弱的烛光下,她盯着那上头的血渍,一时胸中愤怒难抑,那是母亲的鲜血。
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笑了,她知道那笑容代表什么,代表幸福和喜悦,她不理解也不明白,她只知道,母亲的命断送在他的手里!
不给对方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直逼雪域王的喉咙,欲将他一击毙命,他躲也未躲,只是望着她,声音里都是难解的愧疚:“小蛮,爹……爹对不起你。”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并不能挽救他的性命,也不会让狼女去思考任何事情,因为狼女当时根本听不懂人话。
千钧一发,有侍卫闯了进来,扑倒雪域王。
狼女撞到石柱晕了过去。
本是为母寻仇,却不小心成了守株待狼。情何以堪?
……
苍山之角。
白玉曦只买了一柄油纸伞,二十四骨,最大的一种。并义正言辞称其为了节省开支,迫于无奈才同玉花梓共撑一伞。
伞是月白色,绘了几竿竹子,黑乎乎的毫无优雅之态,花梓见白玉曦撑开了伞便脱口嘟囔了句:“这哪是竹子,明明是甘蔗!”
白玉曦点点头:“就是甘蔗!”
紫瓷笑眯眯奉承道:“白公子慧眼,白公子慧眼!重在写意,重在写意!”听到前半句,白玉曦微微一笑,听到后半句,玉花梓微微一笑。
共撑一伞便要同骑一马,花梓想问他为何不买斗笠蓑衣,非要买把大油伞。然话未出口已猜到他会说,是为了降低开销,两个斗笠两件蓑衣比一把大油伞贵。遂缄口不提,任他胡闹。
这一路袅袅烟雨朦朦胧胧也颇具情趣。
当然,这是白玉曦认为的,花梓不敢苟同。
她贴着白玉曦的背,负责撑伞,他本就高她许多,伞便要高高举起才不致挡了他的视线,为了二人的人身安全,她丝毫不敢怠慢,半日下来,胳膊酸疼,耸搭下来就跟脱臼了似的,再抬不起来了。
夜色渐浓,几人寻了一家简陋的客栈歇脚过夜。
窗外依旧是沙沙细雨,阴云却淡了几分。没有星子和月亮,浸入眼帘是黑色的潮湿,四下飘散。
她坐在榻上,轻轻揉着胳膊,白玉曦望着窗外余光扫过,忽而转过身来,惬意地跪坐在三足几旁。
窗棱被风吹得咯吱响,融在雨声中格外的清晰悠远,仿佛沉淀了上百年的沧桑与辛酸,让人心中不禁戚戚然。
“若能寻回此刀,此生便了然无憾了。”白玉曦忽然如此感叹,十分突兀,有些反常。
花梓垂着两条木然的手臂,望着他不知如何回应,他却微微侧目,慢慢眨了下眼,速度极慢,仿佛含着万千情绪在里头,欲语还休,笑容极其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