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雁桃回至王府已是掌灯时分,虽还是新春正月里,但王府里只寂寂地燃着绢红宫灯。萧煦一连几天皆食宿在雨轩阁里,府中的丫鬟小子知道主子心情抑郁,皆都只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轻则挨打受罚,重则丢了性命。因此,偌大王府里,死气沉沉,一片寂静。
王雁桃进了宁馨堂,转眸向着碧雯道:“去看看绿荷在哪里,让她想法子过来一趟。”
碧雯应着,出门朝婉园而来。
不大一会儿,绿荷便跪拜在王雁桃跟前。王雁桃清冷地问道:“这几日,那位有什么动静?王爷去了她房里么?”
绿荷抬首,怯怯地说着,“王爷这两日没到婉园来,只是除夕那日,奴婢听着他们两个好像在屋里吵了一回。奴婢听婉王妃说了什么兵马,匈奴的。奴婢怕被发现了,不敢走太近,因此未曾听真切。”
王雁桃心中一紧,暗忖,如此说来,她已知道匈奴借兵之事了么?也知道了匈奴单于要拿十万兵马换取她当阏氏么?
王雁桃蹙眉,难得对绿荷温婉地道:“你做得很好,只是,凡事对我说了也就罢了,切不可往外张扬。”说着,令碧雯将绿荷带了下去。
是晚,暮色落下。雪花又簌簌地飞舞开了,王雁桃独自守在冰寒的宁馨堂内,心中翻滚百回。想着,萧煦的宏图大业已精心谋划了这许多年。当初,自己一人承受着怀孕的苦楚,让他北上督战。而后,为了笼络镇国公又忍痛看着他娶了孟雅宜进府。这几年,自己在背后默默为他生下世子,默默看着他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自己之所以能忍,莫不是看在来日他大业得成后,那个天下女子至尊的皇后宝座上。如今,为着一个女子,他便要全功尽弃么?不,决不能那样。因为,他全功尽弃了,自己的至尊宝座岂不也成了泡影。
王雁桃思及此,连披风斗篷也顾不得穿戴,便冲出屋门,冒雪往雨轩阁跑去。
萧煦正静静地坐在案台边上执笔凝神。这么多天了,他把自己关在雨轩阁中谁也不见,谁也不敢见,和谁也不能说。他不敢想象,若是真的把那人送给了匈奴单于为阏氏,自己的下半生要如何度过。可若是不答应单于呢,借兵自是再无可能,没有了匈奴的十万兵马,自己要怎样与他争斗。弑母之仇,夺妻之恨,还要不要报了?北地的将士呢?赵益和陶烨,他们死心塌地跟了自己这几年了。还有王侍臣和朝中的那些重臣,他们已经密谋了许久。如此多的人,他们等的不就是自己一声令下么?可而今,这一刻就在眼前,自己觉着却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萧煦久久不能落笔,他要怎样回复赵益和匈奴的单于呢。
王雁桃跨进雨轩阁,身上早已雪水淋漓。萧煦看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笔墨,迎上来道:“外面风雪交加的,你怎么过来了?”
王雁桃轻拍身上雪水,温婉道:“妾身在宁馨堂心慌坐不住,想着,王爷是不是也正心焦呢,所以,就急急地跑过来想看您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