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徕随在那年轻东家身后进到对面的屋子里。
年轻东家一言不发,也不问香徕的书来自哪里,只管闷着头摆好纸张,亲自动手在一旁研墨,研好之后拿笔醮墨,递给还在他身后发愣的香徕,道:“写。”
香徕看着他手里的笔更呆了,慢慢地接过来,磨磨蹭蹭走到桌前,端着笔看着桌上的纸发傻。
书她前世没少读,写字自然不在话下,可要命的是她不会用毛笔,记得前世曾经试过两回,总是深一下浅一下把字写得糊成一团,现在要让她用这东西写出几万字,她真不敢保证会不会写着写着就吐血身亡。
年轻东家见她迟迟不下笔,奇怪道:“为什么不写?能背得出书,总不至于不会写字吧?”
香徕悄悄咧了下嘴,吞吞吐吐道:“我、我是不会用笔,我……家太穷,写字都是用树枝在地上写的,没用过毛笔。”
年轻东家怔了一下,伸手把笔接过来,道:“你说,我写。”
香徕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虽然她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脑子里有一本书,可实际上她根本记不全,不可能都用中规中矩的古文背出来,只能一边懵一边写,若是自己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来,肯定会让这本书的价值大打折扣。
想这这里她还是把笔接了回来,道:“安数实在太多了,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两个人累不如一个人累,只要你不嫌我写得难看,我便凑合着写吧。”
那人见状又把笔给了她,道:“没事,你写吧,我会叫人再整理。”
香徕这才坐在桌子边上,右手鸡爪一样钳着笔管深一下浅一下地戳了起来。
那年轻东家看着她笨拙的姿势也忍不住想笑,可是当他看到香徕写出的字后眼中又现出深深的疑惑,慢慢地来到香徕身边看着。
沈香徕写的是简体汉字,字型字体与这个时代的字有很大区别。
不过这年轻东家城府很深,尽管觉得奇怪却没有出声询问。
他在香徕身后看了一会儿,见她的样子实在太过吃力,便又到笔筒里去翻了翻,找出一支细小的短锋狼毫小楷笔,醮了墨后递给香徕,道:“试试这个,把笔竖直了用,手腕放松,不然太累。”
香徕接过笔后按照他说的去试,感觉比先前顺手多了,她抬头笑道:“谢谢,这个很好。”
那人也回以她善意的一笑。
就这样沈香徕用她蹩脚的毛笔字默书,但凡遇到涉及古籍名称之处便尽量略去,省得再被追问。若遇到记不清的地方便用尽量通顺的句子表达出来,甚至还有一些根本就记不得的内容,她便用自己前生所了解的农业知识代替。
原书本就有几万字,经她这么一改,字数又要多上许多,根本不是一时半刻能写完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发黑,那年轻东家见屋内光线昏暗命人掌灯过来。
一心想着写书换稻种的香徕这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她猛然抬起头,想到还和沈大昌约好在集市上见,自己一去不回不知他要急成什么样子。
年轻东家一直在屋内陪着她,等得无聊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对面看,此时见她突然停笔,又面现惊愕之色,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香徕尴尬道:“我、我忘了还有人在集市上等我,看样子集市早散了,他不见我回去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说着把笔放在笔架上,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他见不到我肯定以为我出事了!”
年轻东家放下手里的书,道:“哦,那我陪你去找他吧。”
香徕微愣,道:“这怎么好,太麻烦了,你放心,我会回来把书写完的,毕竟我的稻谷还没拿到呢!”
年轻东家微笑了一下,道:“我不是怕你不回来,只不过想出去走走而已,没事的。”
说着站起身来与香徕一起出了屋子,道:“他在哪个集市?我知道路,会近一点。”
香徕道:“我也不知道集市叫什么名字,是距北城门不远的那个。”
年轻东家道:“我知道,跟我来吧。”
说着迈开大步当先而去。
香徕半带小跑地在后面跟上。
那人边走边回头奇怪地看了香徕一眼,道:“对了,怎么你在屋子里也也不摘帽子,不热么?”
香徕当然是担心自己一头柔软的秀发暴露女孩子的身份才这样做,此时见他问只好干笑一下,谎道:“呃,不觉得热,所以就没想起来。”
年轻东家没有多想,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这等才学该是读书人才对,怎么会……”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香徕却能理解他是想说自己怎么会沦落至此,笑了一下,道:“我叫沈……天徕,家在松花江边,我父亲不是什么读书人,只不过有幸娶了母亲而已,母亲出身比较好,我读书认字都是她教的。”
年轻东家人听出她话中似乎隐情,便礼貌地不再去打听,道:“哦,沈兄弟,我叫郁子曦,家是东边的,为了生计才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郁大哥,以后再到松宁府可以到我这落脚。”
“哦,好的,郁大哥。”
沈香徕随口应着,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只想着拿到稻种以后便要回家去种田了,以后再见的时候自己也会卖稻子,便成了竞争对手了,是否能再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也不一定了。
在郁子曦的带领下,她很快来到大昌卖鱼的集市,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