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水泥墩子上,舅妈拉着韶华的手,原本保养得当的细腻手掌如今粗糙地如同花生壳一样。
“你舅舅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当年为了你的事儿,你舅舅操透了心。现在一大把年纪又得了胃癌,总是咳血,你说你舅舅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儿,怎么反倒落了如今这个下场?”原本冷面的舅妈说完这句话,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舅妈,您别说了,舅舅一定不会有事的……”韶华心中一紧,赶忙抬起头来说道。
“都已经是胃癌晚期了,能撑多久?”舅妈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韶华,“小华,你别怪舅妈逼你,舅妈也是没办法。你如今也看到了,这家里一贫如洗的,你舅舅治病却还要花大把的钱。早先欠下的钱,还有一大笔没有还,现在你舅舅病了,更是需要借钱。”
“舅妈……我明白的……”韶华点点头。
“你这次带了多少钱?”舅妈抹去眼角掉下的一滴泪水,问道。
韶华忙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来:“这里还有我前几个月卖画赚的一万两千块钱,密码您知道的。”
舅妈接过卡,看着韶华:“也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你一个人还债,不容易。只盼望你能遇到个有钱人嫁了啊,这辈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舅妈这辈子啊,吃过苦享过福,也算是看透了,这个社会啊,笑贫不笑娼,要想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好好的,钱太重要了。你有钱的时候,那么多人巴着你捧着你,你没钱的时候,大家都看不起你踩着你。你说你舅舅这些年帮过多少人?可是现在呢?你舅舅生意做砸了,又得了绝症了,几个人帮过我们?”
舅妈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怨愤,韶华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钱重要,钱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没有人知道,那一万二千块钱,是她画了将近八百张国画才赚来的。
三个月内,她画了八百张国画,还要忙着念书自考,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画画并不是长久之计,她想自考一个本科的文凭,然后再考研,出来找一份理想的工作。
现在的人看人都太现实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人家首先就看你的文凭,现在连当尼姑,都要本科以上的文凭。其实当尼姑也好,佛门圣地,污秽皆无,倒是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魑魅魍魉的打扰。
嫁个有钱人,谈何容易呢?若是有个博士文凭,也许找个中产阶级的对象,不那么困难。她现在既没有文凭,又没有足以笑傲天下的容貌,凭什么去找个有钱人?
更何况,嫁入豪门也是个技术活,韶华自认太笨,在这种事情上已经狠狠地摔过一次跟头,不想再摔一次了。其实长得漂亮又如何呢?城府不深,一样是那些有钱人游戏的牺牲品,女人的美丽向来是不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们的。俗话说的好,男人靠征服天下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天下。
韶华一直相信未来会更好,但此刻,她却有着深深的茫然和疲惫。五年来,她家破人亡,孤身漂泊,一个人经历了太多,过早的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有时候她看着天空,会想,人生二字,不过悲、辛而已。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遇到萧礼呢?如果当年哥哥没有遇到叶绒雪呢?
那么,哥哥会成功的从复旦大学毕业,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以后凭借自己的努力,或许会成为一个中产阶级,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么,自己会以美术专业考入一家大学,毕业后成为一个自由的漫画家,或许会在小资的咖啡厅里拿着云尺和漫画钢笔焦头烂额地赶稿子,稿子的旁边是一杯香浓的卡布奇诺,一只小白鼠正在桌上到处乱跑着……
可惜,如果说的再多也只是如果,时光不可逆。萧礼和叶绒雪,他们就像韶华兄妹俩的魔咒,伴随着他们的到来,一死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