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钟艾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天我就发现了,这里的沙子质地很细,适合堆沙堡。”许淖云抬头看了钟艾一眼,“你不睡觉就来帮我。”
他偶尔就会用这种很酷的表情,说很傻的话、干很傻的事。钟艾噗嗤一笑,蹲下去跟他一起玩起沙子来。
许淖云有那种天生追求卓越的性格,就连垒个沙堡,他也是专业的水平。他先在沙滩上夯实“地基”,然后把湿沙和干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他说,干湿适宜的沙子才能既保持稳固,又易于塑造建筑造型。
他似乎很有建筑天分,一座宏大的沙堡在他手中一点点成型。他那样成竹在胸、专注其中,钟艾不禁怀疑,他憋着想做这事一定憋了一整天,却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没人看着的时候才能做——就像上次他偷偷躲在办公室打游戏一样。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心里,住着一个童心未泯的小男孩。
钟艾一边给许淖云打下手,一边偷看他。
他长得真帅。所谓“男色”,应该就像这样——他是石质的,坚硬如石,温润如玉。所以古人才会说:“彼君子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男人皱着眉头,专注地雕琢着手底的建筑。钟艾饶有兴致蹲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白天的事,她还是原谅他了。这么平静的夜,这么宁静的海,有什么事情不能原谅呢?原谅归原谅,她的眼睛却渐渐湿了。
许淖云完全没有注意到钟艾的异样,他专心致志地构筑着自己的杰作。花了一个小时,他竟然在海边搭起了一大片城堡。
星空下,一片白色城堡静静耸立在沙滩上,像是绝望过后平地拔起的一个奇迹。钟艾轻声说:“真壮观。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这个城堡。”
许淖云淡淡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白沙,却没有说话。
钟艾又想了想,说:“还差一个居民。”她跑到沙滩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只小螃蟹。她把小螃蟹放进沙堡里,它一下钻了进去,再也找不着了。
天将明了,许淖云见钟艾的心情已经平复,便抱怨说:“困死了。”
钟艾笑着说:“快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回去再睡一觉,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去了。”许淖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语气。
钟艾摇摇头说:“我想游一会泳。”
“游泳?”许淖云又吓了一跳,“你刚溺水,还敢游泳?”
钟艾笑道:“就是因为溺过水,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淹不死,没什么好怕的。”
“……需要我看着你吗?”许淖云问。
“您不能看!”钟艾咯咯笑了起来,说:“——我喜欢裸泳。”
许淖云努力分辨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却一直微笑看着他,似乎在耐心等他回避。他无奈,只好说:“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便转身走了。
上车之前,许淖云都没有回头。发动汽车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黎明前的海滩上,女孩果然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勇敢而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冰冷的大海。她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纤细,仿佛这个辽阔的世界随时能把她吞噬。可她又是那么倔强,就是要做黑暗里唯一一点虚弱的白。
启明星照亮最后的黑夜,白色的沙堡在涨潮的海水中一点点的溃散,那只小蟛蜞蟹一定趁着海水回到了真正的家。
许淖云笑了笑,她还是说谎了——明明没有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