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大殿里,厚重的帘子一重一重,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浓浓的沉香味道熏得月君的鼻子隐隐发痒,额头有汗珠一滴一滴落在她额前的地面上,氤出了一块暗色的印迹。
“咳咳……嘶……”
一个嘶哑且无力的男声在重重的帘幕后响起,“福全……”
“奴才在,皇上……”
一直躬身候在阶下的面白无须的中年胖子忙碎步上前,轻声应道。
“来,过来……”
只到听到里面人的召唤,那太监小心翼翼的提步上前,没发出半点声音,声音恭谨,“皇上,您醒了。”
“唉……咳……”
月君小心翼翼的抬头,有些心惊的看着重重帘幕后面探出来的那只手——那只瘦骨嶙峋的,蓄着长长的指甲的手。
她的瞳孔蓦地缩紧,“那只手……”
普慧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同月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凝重。那只手上青筋暴突,指甲缝里全是紫色的淤血,显然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的状况。眼前这人,已经药石无医了……
“大师!大师来了吗?”
里面人略带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月君两人的思绪,只听得那太监的声音越发的放缓了,“回皇上,大师已经来了,就在阶下,可要传他,”
“快请!快,快!”那个苍老且嘶哑的声音陡然变得急切且沉重了起来,伴随着瓷器打翻的声音,打断了太监的回话。
那太监回头。脸上的谦和之色退去,变得严厉且居高临下了起来。“听到没有!你们两个,还不赶紧上前来!快,快!”
月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四周一涌而上的宫女侍从们半扶半推的送上了台阶。
离那高高的台阶越近,那股沉香味越是浓郁。逼得月君几乎要窒息,她皱了皱眉,努力将自己从身后的侍从们手中解放了出来,转身将四周紧闭的窗户一下拉开了。
明亮的光洒进来,激得床内虚弱躺着的人不适的睁了睁眼,发出一声呻吟,“关上!快关上!”
“大胆!”
似是被月君大胆的动作吓到,直到此时。内侍们尖利且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来,怒视着月君。
“你们这样,会让病人窒息的!他需要新鲜空气!”月君毫不视弱,回瞪着身后那一群面带惊慌的宫女内侍们。
“退下!咳……”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虚弱的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神情,喝止了那群内侍想要抓住月君的动作。
“大师?是这样吗?”床上的人略带急切的声音响起,眼底绽出了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光芒,直直的盯视着面色祥和的普慧大师。
“施主请伸手出来。容老衲为你把把脉。”
***
“大师,大师,朕。朕的病情到底怎么样?”普慧大师一直沉默着,终于让床上的人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普慧长长的白眉一动,抬起头来,“可否请施主先将小徒遣下,我再同您细说?”
床上的人瞳孔一缩,眼神猛地凌厉如欲择人而噬的孤狼。“朕命令你!现在就说!到底怎么样?!”
猛地被这样的凌厉且充满了压迫感的眼神盯着,即使淡定如普慧,也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这人的眼神,就如那濒死的孤狼一般,“施主还请不要动怒,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告诉我!”床上的人猛地打断了普慧的话,脸色涨红。
“师父!告诉他吧!”月君走过来,按住普慧的袖子。她知道普慧想要让自己先离开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担心他一旦说出那个结果,会引起床上人的震怒,进而迁怒于自己。
“施主,请尽快安排身后事吧,老衲,”普慧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继而坚定的道,“老衲也无力回天,施主的病情拖得太久,又用错了药剂,那五石散虽会暂时缓解你的症状,但实际上却会加重你的病情。”
“什么?!”
床上枯瘦如柴的人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眼前的人,眼底充斥着不甘的神色,“不!这不可能!朕,朕不相信!”
“你不是最好的杏林高手吗?你不是最擅长处理各种疑难杂症吗?!”床上的人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歇斯底里的砸着身下的床铺,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神色,“你不许走!站住!”
“施主,如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得要尽快了。施主你,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了。”普慧大师面上带着慈悲的神色,就着月君的手起身,转身欲走……
“站住!朕,朕!”床上的人拼命的拍着床铺,嘶声道,“朕不许你走!朕命令你!三天之内,必须找到治愈朕的法子!否则,否则,”
他的眼神一厉,突然指着身前站着的月君道,“她!还有她的家人,对!朕就诛了她的九族!”
***
月君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被割出来的方方的一小块铁灰色的天空,心底忐忑着,“师父!你真的有法子么?”
普慧大师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紧闭的院门,“为师倦了,扶我进去休息。”
月君心里疑惑着,依言上前扶了普慧进屋,“师父,小心脚下。”
***
按照普慧的吩咐关上了门,月君回头,看着普慧凝重的脸色,心下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今天是普慧同皇上的七天之期的倒数第二天。
当日皇上震怒,就要下令把两人推出去斩了,急切之下普慧同他定下了七日之期,说七天就能找到解决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