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被云瑶这样一瞪,就觉得心直往下沉。
她还以为六小姐是个好拿捏的,早知道这样,她就好好教六小姐,好好听六小姐的话了。当奴才的哪有跟小姐叫板儿的。
孙氏看了一会儿,待她抬头了,云瑶才开口道:“母亲,这个十六美人彩绘屏风,是之前父亲请名匠专门绘制的,这一两年没有拿出来,那名匠这一两年听说是比以前名头更大了,今年更是有人花大价钱买他绘制的美人屏风,竟然还买不到。我想着不如就将这屏风拿出来,即风雅,又是如今千金难买的宝贝,而且若人问起,还可以说是父亲早几年前买的,显得父亲格外有眼光。”
孙氏见云瑶将手指指着册子中的一行字,她倒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更不知道如今京华城里还有这样一位匠人。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云瑶赞叹道:“做的很好。”
云瑶微微一笑,坐在下面的张嬷嬷却觉得半个搭在椅子上的屁股直发烫,她心里一阵发寒,抬起头朝着云瑶望去,脸色已经惨白了。
云瑶忙笑着对孙氏道:“对了,母亲,这还多亏了张嬷嬷。之前我问这屏风如何了,想清点一下,张嬷嬷说这些年她都很好的打理着,这屏风保存的非常好呢。而且当时这屏风在库房最里面,比较不好拿,张嬷嬷怕我被灰尘呛了,就没让我进去检查。我也是好奇这屏风有没有父亲说的那么好看,所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搬出去鉴赏鉴赏,这次诗会,可是借了我的光了。”说着,还似顽皮的一笑,朝着张嬷嬷眨巴了下眼睛。
话似乎说的天真烂漫,眼神却带着寒意。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张嬷嬷偷懒,偏偏六小姐说的这样,还好似给张嬷嬷争功一般,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听的话来,好像还得谢谢六小姐在孙氏面前给张嬷嬷长脸。
可是孙氏只是脾气直,却不表示她脑子傻。
她抬起头看了眼张嬷嬷,眼神冰凉。
张嬷嬷吓的不轻,再想想那屏风因为没有保存好,边角都起了霉,她以为是老旧的破屏风,压根儿就没有定期拿出来清理,如今发霉的地方已经多了。
哪里还能拿出来用……
想到这里,她忙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夫人,小姐,那……那屏风……我……老奴忘记了,昨日去看,发现生了霉,正准备跟六小姐说,不……不能用了。是……是老奴的失误,老奴——”她忙认错,一副才发现的模样。
云瑶冷哼一声,打断道:“张嬷嬷,你当时可是跟我信誓旦旦的说那屏风好着呢,才三天的功夫,就转了口,可是欺负我年小,故意糊弄我?”
如果只是失误,还是小错,可是如果欺瞒犯上,在顾府里,可不是小失误了!
这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错处。
张嬷嬷听到六小姐这么句话,吓的面色瞬间就灰了。
孙氏放下手中的册子,冷冷的看着张嬷嬷。孙氏本就习惯冷脸,平时心情还好的时候的,偶是不冷不热的,更何况现在心情不爽利。
她手下的嬷嬷对待云瑶阳奉阴违,如果云瑶以为这是她的意思,告到老爷那里去。又或者这事情在丫鬟奴仆间传开,她少不了一个‘坏后妈’的名声。
孙氏皱了皱眉,面色黑沉了下来。
“张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孙氏话毕,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摔,手里的茶杯也墩在了桌上,手扶着桌几面,定定的冷盯着张嬷嬷。
张嬷嬷吓的一激灵,头也不敢抬,只得开口道:“夫人,真是老奴给记错了。小姐……小姐,求求您饶了老奴吧,老奴真是给忘了,今天正要跟六小姐说呢。求六小姐换一个屏风吧,库房里那扇彩雀屏风就不错啊——”
张嬷嬷说着,慢慢强自镇定起来,声音也渐渐有了调,慢了下来。
云瑶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母亲,您看就用那扇彩雀屏风吧,那屏风是一扇全苏绣真丝屏风,也非常难得贵重,又很雅致有讲究,也很不错。”
张嬷嬷心里一阵和缓,忍不住抬起头朝着六小姐看了一眼,心下稍定,忍不住想到:还好,六小姐是个软性子的人,还好还好。
站在边上的孙嬷嬷却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六小姐到底年轻了些。她开始做事的第一件事情,就有管事嬷嬷敢给她下脸子不听她的话,如今她又是举着个棒子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其他嬷嬷们看了,也忍不住觉得她就是个软柿子,掐一下捏一下也不过是小小的反弹,叫一下就没动静了。
这一次,孙氏会狠力的帮她撑腰,可是有下次、下下次,孙氏总不可能次次都出头帮她惩戒那些仆人们。就算孙氏真的一直这样挺六小姐,可是一个要主母不断帮忙擦屁股处理麻烦的人协理事务,谁还会服六小姐?
第一次立威失败,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日后嬷嬷们只会越来越懈怠,等六小姐反应过来,再想重新立威,可就难上加难了。有时候,初印象是很不容易扭转的,一旦深入人心了,阳奉阴违的人变成一群,甚至是全部仆从,孙氏不会让六小姐再继续协理庶务了。
天天给六小姐擦屁股,那还不如自己处理。
孙嬷嬷又叹了口气,站在边上的丫鬟婆子们,有那看热闹的,便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六小姐到底年幼,经验不够丰富,不知道这内宅如男人的官场,很多小事,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