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拿着暖壶,从偏殿拐角出探头一望,少顷,缩回去,须臾,又探出来。
郭平川还在,我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他又没事,老站在那里干嘛?!
她眼珠一转,随手拖住一个路过的小沙弥,如此这般耳语几句。
平川站在偏殿的立柱旁,默默地望着寒蕊。
他看见了她的清冷,也看见了她的悲伤,她的眼泪,象屋顶上的冰凌,扎进他的心底。
他抬起双脚,向她挪动了几步,可是,仅仅只是几步,他又停住了。踌躇许久,他还是转身,又回到立柱后,远远地,望着。
过来一个小沙弥,问道:“将军,你找方丈还有什么事么?”他用手一指:“前面就是方丈禅房,方丈应该在屋里。我正要去呢,带你一块?”
“我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站站,透下空气……”平川轻轻地摇摇头,拉住他:“等一等。”
小沙弥回头过来。
“呆会再去。”平川微微抬手一指,低声道:“公主还在那里呢。”
小沙弥看了一眼,只好转身走了。才进偏殿,就被红玉拖住,讪讪道:“你都看见了,我没来得及跟方丈说,要让公主进屋,将军不让我过去……”
红玉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抱了暖壶走过去。
“郭平川——”红玉喊道。
平川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红玉对他,总是不那么友好。
“我找方丈有点事。”平川淡淡地回答。
哼,撒谎也不知道脸红,看我戳穿你!红玉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跟方丈在一起吗?”言下之意,刚才怎么没说完,现在又来找有事?!
“刚才是霍夫人在和方丈说事。”平川的回答波澜不惊。
红玉冷不丁地问:“你找方丈有什么事?”
平川默默地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好象,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如果,我是代表公主问呢,”红玉就是故意要逼他的话:“难道,你也想抗旨意不说?”
平川停顿了一下,幽声道:“你不能代表她。如果她问,我就告诉她。”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她。”红玉笑起来,冷冷的笑容里,带着刁钻。
平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长吁着,低声道:“你和她,大概都希望,死的是我,不是北良吧?”他抬起头,望向那一树红梅,望着那淡绿清冷的身影,沉声道:“其实,我也这么希望……”
红玉一怔,只觉得心中一刺,那柔软的痛,忽一下蔓延开来。
郭平川?
他终于,抬起脚,走近梅树,梅开得无声,她的身影,寂寞悲伤。
他在她身后,缓缓地停下脚步。看见她黑色的发,在北风中轻轻地扬起,苍凉悲怆。
她察觉到身后的异动,回过头来,只一眼,便凭添了戒备的神态。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寒蕊,他的声音在胸腔里滚动,却没有发出来。
“公主——”平川身后的红玉开口了。
寒蕊停下脚步,低声道:“走吧。”
“公主!”红玉瞥了瞥平川。
“不要自取其辱。”寒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川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徐徐地皱紧了眉头。
“公主,刚才,郭平川,好象是有话想跟你说呢。”红玉紧张地看着寒蕊的脸色,思忖着,把话说出来。
寒蕊冷笑一声,不答。
红玉嗫嚅一阵,说:“他好象,是想为那天的事道歉呢……”
给她一耳光,再拎着她,从雪地上拖过去,丢进营帐里?!
道歉?这么冷酷的一个人,会道歉么?!
寒蕊冷下脸,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郭平川,曾经的爱,多么的不堪回首。一路磕磕碰碰地走过,曾经以为会至死不悔,而今剩下的,正是他当日曾经希望的,行如陌路,视若无物。他给她的,是一段无望的爱,让她绝望得不能再绝望,直到北良,带走她生命中全部的温暖。
寒蕊的眼前,再次浮现起那日红彤彤的一片喜庆,是平川冷漠的脸,还是北良沉睡的脸,一次比一次,更让人心碎。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也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她失去了所有的快乐,也丧失了所有可以快乐起来的理由。
归真寺里,还有一树火红的梅,可是,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红色。
平川心事重重地,从归真寺拾阶而下,忽然,山道上,一个人回过身来,低声喊道:“郭将军……”
抬头一看,有些诧异:“惠将军?!”
惠将军笑笑点头:“我已经,在这里等将军有一会了。”
平川愣了一下,旋即问道:“公主不是早走了,你怎么,没有一起?”
“她有护卫。”惠将军打量着平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看上去,好象不太高兴啊?”
平川淡然处之,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我来猜猜,如何?”惠将军意味深长。
平川笑笑,不答。
“你本想来散心,却未料想,碰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是吧?”惠将军笑得很隐晦,仿佛在说,你的心事,瞒不过我的。
平川悠然一笑,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想了想,问道:“惠将军既然是特意在这里等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惠将军左右看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是受人所拖,请将军赏脸见一个人……”
平川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