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一脚踏进房里,就看见父亲站起了身,微笑道:“回来了。”
清尘点点头,笑着将手中的盒子往父亲手上一送:“娘娘们的赏赐,送给你了!”
“我要这些有何用?”沐广驰将东西放下,问道:“进宫感觉如何啊?”
“没劲透了……”清尘说着,往椅子上一坐:“一大群女人,就跟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搅得我是头昏脑胀……”长吁一口气,感叹道:“女人呐……”
“女人呐……”沐广驰也学着他的口气,大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呵呵地笑起来。
清尘一震,顿时变了脸色,跳起来,对着父亲的肩膀一拍:“你啥意思?”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意思……”沐广驰笑得浑身抖动,又重复道:“这些女人呐……”
清尘恼羞成怒,捏紧了拳头,绷着脸,大喊一声:“沐广驰!”
沐广驰呵呵地笑道:“我的儿,难不成,你还想揍爹?”
清尘哼了一声,撅起嘴,重重地做下去,扭过身子,不理他了。
“清尘啊……”沐广驰缓缓地敛去笑容,轻声道:“你都十七了……这别人到这年纪,都……”他顿了顿,细声道:“这仗呢,也快打完了,你以后,预备怎样啊?”
“我已经跟皇上请求卸甲归田了,但是皇上不允,要我再好好考虑。”清尘看了父亲一眼,说:“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回东林镇去吧。”
沐广驰沉声道:“那然后呢?”
“你想我怎样就怎样啦。”清尘走过来,揽住父亲的肩膀:“听你的话,好好陪着你,孝敬你。”
“你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身边的……”沐广驰怅然道。
“我能的。”清尘缓缓地蹲下来,趴在父亲的膝头,看着父亲,微笑:“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他的眼睛,含着深情和笑意,笑容又是这么温柔,话语又是这么动情,沐广驰看着清尘,静静地盯着这双眼睛,禁不住一阵阵心酸,颤声道:“傻孩子……你怎么可能不离开爹呢……爹也不能耽误你……”抬手,一下又一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动容道:“你也长得太快了,要是,永远都那么小,不长大,该有多好……”
“爹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你了……”沐广驰说着,渐渐地红了眼眶:“爹也舍不得你离开……”
他默默地停下手,惆怅而伤感,面容上满是心事。
清尘,我不能这样自私,哪怕,最后一次,还是要辜负你娘的嘱托,这一切,我都阻止不了,预感是那么的强烈,你终究是要离开我的……
刺竹一身汗津津地进了门,将长棍架好,躬身在铜盆里洗了一把脸,这才转过头来,走近肃淳。
肃淳坐在桌前,默默地出神,脸上笑着,嘴里小声地叨叨,不知在说啥。
“嘿!”刺竹猛地将脸朝他跟前一送,问道:“想什么?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
肃淳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刺竹,便又偏着脑袋,煞是惬意地开始傻笑,直笑得刺竹都有些犯傻了,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捏住他的下颌,拧过来,钳紧了,疼得肃淳直叫唤:“哎哟,你干什么呀!”
“说不说呀,不说就钳了你漂亮下巴。”刺竹狠声道。
“说呢……”肃淳拿开他的手,还没开口,先就笑了,一副沉浸在甜蜜中不愿自拔的样子,喜滋滋地,又故弄玄虚地说:“你现在,记得清尘的长相不?”
刺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肃淳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一个花痴……他是单相思啊,可是,清尘是男的呀……刺竹眼见着肃淳在娈童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由生气了,瓮声道:“沐清尘,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肃淳一下立了起来,不满道:“你扯哪里去了?我是问你,你还记得清尘长什么样子么?”
刺竹瞪了肃淳一眼,没好气地回答:“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复又重重地强调道:“男人的样子!”
肃淳登时板起脸来,过了一会,忽地又笑了,巴巴地凑过来:“你仔细看看我……仔细想想,我跟清尘像不像?”
刺竹眨了眨眼睛,愠道:“懒得搭理你……还死不悔改了呢……”
肃淳一下拉长了脸,不高兴地摆摆手:“我才懒得理你呢!你什么都不懂!榆木脑袋一个!”他似乎要说什么,却忍住了,一个字也没说,起身走了。
看着肃淳的背影,刺竹纳闷了,肃淳娈童,从前是毫无迹象,这如今也似乎不是,可他对清尘,确实是超乎寻常的喜欢……不对,不是喜欢,是爱慕……连不谙情事的刺竹都看出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会刺竹想得太多了,脑子都有点乱了。要是被安王发现这样的端倪,那可如何是好?
好在,清尘没有这份心思。刺竹叹了口气,闷闷地嘟嚷了一句:“以后,只能少让你接触他了……”一转念,忽地想起了肃淳刚才的提问,长得像不像?
刺竹在脑海里,还是细细地回忆清尘的样子,他记得,那次他借着给淮王祝寿假装商议和谈,过了渡,在中军帐内,第一次看到清尘的时候,就有些面熟的感觉。而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清尘,是在路边的凉亭喝茶,清尘的侧面,鼻型和脸型,感觉是那般的熟悉……
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自己为何,又一次次地面对清尘,感到恍惚?刺竹似乎,找到了一些原因。
他倏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大声喊道:“肃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