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到达葫芦口了,大船上的士兵在喊。
刺竹衔起芦苇杆,缓缓地沉下水去。水上的亮光缓缓地透到水下,刺竹睁大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旁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一噤,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这么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他似乎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要是真正不在了,他会怎么样?
就象此刻,他这么想她,他甚至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想她,想得周围的一切都沾染上了她的气息,想得他开始无比地痛恨自己,为什么做掩护的,不是他,而是她?!
大雨还在下,刺竹疲惫不堪地爬上了岸,树林里,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是我。”刺竹缓缓地走过来,低沉道:“赵刺竹。”
三五个人马上从树林里闪了出来,安王惊喜的声音:“回来就好,晚了些时候,我们正担心呢……”
沐广驰越过刺竹,几步跨进水中,张望。
刺竹一怔,低声道:“清尘,被捉住了……”
沐广驰缓缓地转过身来,盯着刺竹,尽管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刺竹知道,此刻沐广驰的脸色,一定青灰如麻石。
安王沉沉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先回去再说吧。”
中军帐内,刺竹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杀了那个哨兵,才使事情失控……”他跪下,沉声道:“没有遵照王爷的吩咐,将清尘平安地带回来,末将自知罪责难担,请王爷责罚。”
肃淳定定地望着刺竹,满脸忧虑。
安王默然片刻,转向沐广驰:“刺竹交予你处罚,不论你怎么处罚,本王都不干涉。”
营帐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蜡烛都好像被这逼仄的气氛吓坏了,只缩小了身子,尖着耳朵瑟瑟地听着外面的雨声。
许久之后,沐广驰瓮声道:“掩护你。是清尘自己的决定,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不管怎么说,你们带回了防御图,完成了任务……”他摆摆手,站起了身,步履沉重地朝外走去。
“沐将军……”刺竹叫住他:“我一定会把清尘救回来的,请你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沐广驰转过身,深深地望着刺竹:“我一直都相信。你是强过我的……”他苦笑着,失望地说:“也许在你的心里,很多东西都比清尘重要……”他有些动容,却眨眨眼睛,笑了一下。沉声道:“人都是这样,不到失去了,不会后悔……”他摇着头,提步欲走。
“沐将军……”刺竹又喊一声。
沐广驰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刺竹,他的神色中带着忧戚。但还有压抑的忿恨。
“马上就快拂晓了,”刺竹说:“这几天是连续雷雨,最迟今天晚上,我会带一个小队,潜水路救清尘……”他相信,不管怎样的刑讯。清尘都会一言不发的,只要水渠这条通道还在,他就有希望救回清尘。聪明的清尘,也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的。
“你们去,只会送死。”沐广驰冷笑:“秦阶会任由你们去救他?!”
气氛再一次凝结了起来。
沐广驰垂下眼帘。看着地面,仿佛在酝酿什么重大决定,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瓮声道:“从早上到晚上,一昼的时间,会发生什么?”
他盯着刺竹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你知道的,她是个女孩。”
女孩?安王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把一个女孩丢在了一堆豺狼中间。”沐广驰说完,坐了下来,一筹莫展地捂住了脸。
营帐内重新陷入沉默,安王惊诧地看着刺竹,刺竹无言地点点头,安王再看看肃淳,肃淳眨眨眼睛,低下头去。安王依旧愕然,清尘是个女孩?!一切都太不可思议,可是,这显然是真相,而且,刺竹和肃淳还先于自己知道。
安王到底是阅历丰富,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他知道,沐广驰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为的,只是尽快想办法救出清尘,毕竟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对于一个让秦阶恨之入骨的沐家军统领来说,在乾州城里的每一分钟都是危险、致命的。
“天亮后,如果到辰时,秦阶还没有动静,”安王说:“我亲自去城下跟他谈判,要回清尘。”
沐广驰从掌心中抬起脸来,看着安王,低声道:“除非真相公诸于世,否则,希望永远是秘密。”
安王点点头,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沐广驰的肩膀。
什么不能人道?原来,只因她,是个女孩。十年的军中生活,为了带在身边,沐广驰对这个秘密的守口如瓶,说到底,只能表现一个父亲对女儿无比的珍爱。
可是,安王还是禁不住感慨。一个女儿,连一个女儿都可以如此出色,让多少男子逊色。如果之前他因为沐广驰有个优秀的儿子而羡慕不已,现在,就完全是嫉妒了,别说儿子,就连生个女儿,都如此彪悍聪慧,胜过他那一大堆的儿子。上天让沐广驰拥有的一切,怎么能让他不羡慕嫉妒恨呢?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跟沐广驰做个交换,就换这个女儿,有着祉莲一般的容颜,有着无可匹敌的帅才,堪称完美!
他羡慕,他嫉妒,他恨,清尘,为什么,不是我的孩子?!
天色已经微亮,雨渐渐停了。
安王抬起头来,看着肃淳,低声道:“有话就说,没事就走,老站在这里干什么?”
肃淳迟疑了一下,问道:“父王准备怎样要回清尘?”
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