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正好迎上沐广驰难以置信的眼光,安王自嘲地笑笑,戏谑道:“王爷就必须一成不变?”他长吁一口气,沉声道:“广驰,我们都老了,年少轻狂,谁没做过错事?都放下吧……清尘不是祉莲,我也不会允许肃淳走我当年的老路。”
沐广驰不语了,转着手中的杯子,半晌无言。
安王默然片刻,低声道:“别走了,留下来吧。”
“不!”沐广驰脱口而出,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抗拒。
安王顿了顿,思忖着,轻声道:“等拿下回头关,擒获了秦阶父子再说吧。”伸手给沐广驰续上茶,又说:“清尘啊,可惜了,是个女孩子……”
“这个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男孩女孩,我养老就都指望她了。”提到清尘,沐广驰的脸上浮现起笑容:“招个上门女婿,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很好。”
安王忍不住笑了:“你培养这么一个技艺超群的孩子,就是为了招个上门女婿养老?”
“那是她的天资,”沐广驰摆摆手:“我不过就是舍不得,想把她一直带在身边而已,没想那么多……”
安王点点头,又说:“不过你这个上门女婿啊,要招进门还真有点难度,清尘眼光太高。”
“没事。”沐广驰大咧咧地说:“她看不上,就咱爷俩自己过,也挺好。”他呵呵地笑着,心满意足而又无所谓。
安王怔怔地望着沐广驰,他脸上的向往和幸福叫安王嫉妒,一瞬间,安王的失落填满了胸怀。这原本,也是祉莲想要的生活啊……
霎那间的失神,安王回过神来,轻声说:“我看哪,这俩孩子的事,我们就这么推一把,其他的,就不要管了,随他们自己去。”
沐广驰深深地望了安王一眼,问道:“你干嘛那样打孩子?”
“唔……”安王低声道:“错了就该罚,床上躺几天,反省一下,那里,也方便刺竹和清尘先走。”
“从小到大,我都没动过清尘一根寒毛……”沐广驰说:“她一瞪眼睛,我就没脾气了……”
“看得出。”安王幽幽道:“要是清尘是我的孩子,我也舍不得打……肃淳,虽然是我的儿子们中最长进的一个,可是比起清尘来,还是差了些。就说麦城的地形,肃淳已经去过了,形同没去,可是清尘没去过,丁是丁卯是卯,说得头头是道……你说我该不该罚他?这象个领将吗?”
“清尘从小呆在军营里,对地形有着天然的关切,自是会时时留心,而且她暗中调查秦阶跟胡人的关系很久了,这些相关的资料都不会忽略。肃淳不一样,他到营中时间不长,又没有单独领战的经验……作为局外人,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有些拔苗助长了。”沐广驰摇摇头:“清尘,也不是没有缺点,你看看那脾气,阴阴阳阳,跳脚起来比我还凶呢……”
“我可不敢惹她……”沐广驰抽了一口凉气,随即又呵呵地笑起来:“沐帅……”他有些自得地晃着脑袋,好笑着又很陶醉,不知道回忆起了跟清尘之间的什么趣事,只暗自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成了堆,乐陶陶地一斜眼,蓦地看见安王一脸沉郁,脑袋一低,眼光便飞速地躲开了。
安王本来想着心事,看着沐广驰也是随意,可是眼光交汇的一刻,沐广驰一刹那唯恐避之不及的躲闪,不知为何,就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上,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疑问到底在哪里?
沐广驰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心虚,可是,这眼光里的心虚,还是让安王真切地捕捉到了。
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安王都没有想明白,沐广驰的软肋是清尘,在看自己的一瞬间,沐广驰到底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