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还算年轻,颇有风韵,常对南宫无痕飞媚眼,但不起作用。这套简朴的房子的墙上,点缀着几件旧时代璀璨夺目的东西,例如其中有一把宝剑,上面有精美的金银丝嵌花,从款式看,应该是弗朗索瓦一世时代的了,仅仅镶嵌着宝石的剑柄,就可值两百比斯托尔。然而,即使在最穷困的时候,南宫无痕也不肯拿去典当或出卖。这把宝剑,陈铁一直见了就眼红,如果能得到它,就是少活十年他也心甘。
有一天,他甚至想向南宫无痕借这把剑,去与一位公爵夫人幽会。南宫无痕一句话也没说,搜遍了身上的口袋,把珠宝、钱包、大小金链子,统统掏出来,交给陈铁。“至于那把剑,”他说,“它固定在墙上啦,只有当它的主人离开这套房子时,它才会挪动位置。”除了这把宝剑,墙上还有一幅肖像,画的是亨利三世时代的一个贵族老爷,服饰非常华丽,胸前佩戴着圣灵勋章,面部的轮廓与南宫无痕有某些相似之处,那是同宗同族的相似,说明那位显赫的贵族老爷,那位国王骑士团的骑士,是南宫无痕的祖先。
最后还有一个镶嵌金银的小匣子,制作非常精致,上面有着与宝剑和肖像上相同的勋徽图案;它搁在壁炉台当中,与房间的其他陈设相比,显得极不协调。匣子的钥匙,南宫无痕随时带在身上。不过,有一天他当着陈铁的面打开过那匣子,所以陈铁知道,匣子里只装着一些信件和文件,大概是情书和家传的文件。
陈铁的寓所在老鸽棚街,房子挺宽敞,外表上很豪华。每当他与某个朋友一起经过自己寓所的窗子下时,看见小孙像往常一样,穿着讲究的制服站在窗口,便抬起头,用手一指说:“这就是敝人的寓所。”不过,谁也没有上他家里去找过他,他也从来不邀请任何人上他家,所以他这个外表豪华的家,里边究竟怎样富丽堂皇,没有任何人想象得出。
赵羽的寓所不大,包括一间小客厅、一间餐厅和一间卧室,全都在楼下;窗外一个小花园,明丽青翠,绿树成荫,阻隔了邻居的视线。
至于范晓奇,我们已经了解他的住所,并且认识他的跟班小赵。范晓奇生性很好奇,正如一般爱玩弄计谋的人一样,千方百计了解陈铁、赵羽和南宫无痕斯究竟是什么人,因为这几个年轻人的名字,都是当兵以后取的,而隐没了各自本来的绅士姓氏,尤其南宫无痕,老远就能看出他是个大贵人。因此,范晓奇去陈铁那里了解南宫无痕和赵羽的情况,又向赵羽斯了解陈铁的情况。
遗憾的是,对于那位沉默寡言的伙伴,陈铁也仅仅了解一些表面的情况。据说,他在婚恋方面曾遭遇过巨大的不幸,一种令人发指的背叛破坏了这个fēng_liú倜傥的汉子的一生。至于是怎样的背叛,则谁也不晓得。
陈铁的真姓名与另外两位伙伴的姓名一样,只有老老爹老妈知道;除了这一点之外,他的生活是容易了解的。他这个人好虚荣,心里有话藏不住,内心像水晶一样透明,一眼可以看穿。他唯一叫人摸不透的,就是他的自我吹嘘,你如果信了就被他迷惑住了。
赵羽表面上为人坦白,实际上城府很深。你向他了解别人的情况,他爱答不理;你问他自己的情况,他避而不答。有一回,范晓奇向他打听陈铁的情况,左问右问,才了解到有关这位兄弟交了桃花运,勾搭上了一位王妃的传闻。接着,范晓奇又想了解这位交谈者本人的fēng_liú艳史,便问道:“那么您呢,亲爱的伙计,您尽谈别人勾搭上了男爵夫人、伯爵夫人、王妃什么的,那么您自己呢?”
“很抱歉,”赵羽打断他说道,“我谈这些,是因为波托斯本人不讳言这些,因为他当着我的面大谈特谈这些情场艳遇。不过,请您相信,这些情况如果我是从别的地方了解到的,或者是他私下告诉我的,那么,我会比守口如瓶的忏悔师还更能保守秘密。”
“这一点我不怀疑。”范晓奇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您似乎与那些贵族家庭过往甚密,那条使我有幸与您认识的手绢,就是一个物证。”
这回赵羽不仅没有生气,还谦和、亲切地答道:“亲爱的,请您不要忘了,我是想当教士的,一切交际机会我都躲得远远的。您见过的那条手绢根本不是什么人私下送的定情物,而是一位朋友遗忘在我家里的。我把它收起来,是为了使他们,即我的朋友和他所爱的贵夫人的名誉不受损害。至于我本人,根本没有也不想有情妇。我效法的是阿托斯这个明智的榜样。他和我一样,根本没有情妇。”
“真见鬼!您现在并不是教士,而是好战的男人嘛!”范晓奇叹道。
“暂时的斗士也可以叫战士,亲爱的。当战士并非心甘情愿,一心想当的是教士,请相信我吧。南宫无痕和陈铁把我拉进来的,是不让我闲得无聊,因为我正要接受圣职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不过,这种事您不会感兴趣的,白白浪费您的宝贵时间。”赵羽带着谦和的微笑继续道。
“恰恰相反,”范晓奇赶紧说,“这种事我非常感兴趣,而且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是么,不过我要念日课经了,”赵羽答道,“念完之后要写几行诗,是埃吉翁夫人要求我写的;然后吗,还要去圣奥诺雷街为谢弗勒斯太太买口红。你看,亲爱的,你闲着没事,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