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姑娘。”梳云便去黑漆脸盆架子端了黄铜盆到傅萦面前。
珍玉则是小跑着往外头厢房去请傅薏来。她主子平日里懒洋洋的,唯独吃上积极,四姑娘晚些吃凉糕倒是不打紧,可要她主子久等就是她的不是了。
傅萦还不知自己在珍玉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沦为一吃货,这会儿只在心中掂掇着做法,打定了主意便接过梳云递来的帕子擦了手,又回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纨扇。
她今日穿着浅蓝的宽袖绫袄,袖子恰遮住她的手掌,只露出葱白般的手指。而宽袖遮掩之下,她的腕子就碰上了那碟凉糕。
也不过是拿起纨扇一眨眼的功夫,整碟点心就被她“不留神”扫落下来,碎瓷声响起,浅粉透明的凉糕跌在地上,摔的变了形。
饶是知道这糕有问题,看着那粉嫩诱人的美味染尘,傅萦还是嘴角抽了抽。
宋氏眼瞧着爱女那副表情,无奈的道:“姑娘家,毛手毛脚什么样子。”
一旁服侍的俞姨娘和婢女都低了头。
问题就不在毛手毛脚,是在她那个爱吃上好吗,为凉糕默了个哀算是怎么回事啊。
傅薏进门来时,碎瓷和脏污的凉糕都被婢女清扫干净了,听了傅萦的解释,就笑道:“那凉糕是用时新的果子调味的,你若喜欢,咱们这就去小厨房制一些来?”
平日里三房的伙食都是大厨房负责的,到了时辰就去提食盒,要额外吃些什么也是各房自个儿添钱单去做。
可自打三婶当了家,又听钱妈妈说长房选的婢女都紧着那些善肴馔的,就是七姑娘身边两个大丫鬟其中一个也是全灶。为了投其所好,三婶就给东跨院开了小厨房,方便热茶不说,一些简单的小吃点心也方便制。
傅萦闻言就看了一眼院门口做了小厨房的倒座,犹豫了半晌才道:“不去了,太麻烦,让祥云去制吧。"
傅薏默了一下,又爱吃又懒得动,这样任性不太好吧……
珍玉和祥云去小厨房重新制凉糕时,蒋嬷嬷正在痛苦之中。
才刚走回上院的路上就止不住的出虚恭,到这会儿已拉了四五次,浑身都没了力气,瘫在净房门前的台阶上起不来。
老太太在屋里已等了一会子,见蒋嬷嬷还不来回话,就吩咐了婢女出来问问,眼见着蒋嬷嬷这会儿人也蔫儿了脸也黄了,就惶急的去回老太太。
“……蒋嬷嬷是回来了,只是这会子不大好。"
“不大好?怎么个不大好?”老太太很是奇怪,才刚人出去时候还好端端的,不过是引着大夫去了一趟上院,给七丫头瞧瞧伤势也好给廖氏那个老帮菜看看她也是关心孙女的,怎么蒋嬷嬷就会不太好?
难道那个泼妇还打人不成!?
思及此,老太太就起身要往蒋嬷嬷所居的倒座去。
小丫头却犹豫着将人拦下,“老太太,蒋嬷嬷人在净房呢,那地儿腌臜,要不还是婢子将人叫来吧。”
老太太一窒,就坐下吩咐人去叫人来。
蒋嬷嬷是被两个小丫头搀进来的。老太太乍一看她路都走不稳,还真以为她被廖氏当了靶子。
不过仔细一看,她头发一丝不乱,身上也整齐,根本不像是被暴戾对待过,这才放了心:“你怎么一回事?”
蒋嬷嬷有气无力的道:“才刚去东跨院,七姑娘抬爱,赐了老奴凉糕。吃了一碟子回来就不大好了。去外头去的我腿都软了,老太太,奴婢怕是不成了,往后在不能服侍您。”
蒋嬷嬷与老太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关系自然不比寻常。一见蒋嬷嬷这样,老太太也动了气:“你是说七丫头给你的凉糕有问题?”
谁敢这么说?七姑娘再不好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她再亲不过也只是个下人,现在说人家的孙女不好,万一以后老太太改了主意,她岂非要遭殃?
思及此,蒋嬷嬷只是道:“这事儿不与七姑娘相干,许是奴婢的年纪大了……"
老太太一想傅萦乍然痊愈后发生的那些事,就觉得给蒋嬷嬷使坏的事儿她做得出。
“你不必包庇她,你一心为了她着想,她可未必就感念你的这份心。那小蹄子我看是欠收拾了。”
老的她管不得,小的她还管不得?
皇上只说了婚事上的赏赐,可没说武略侯府里那丫头就是主子,难道还说不得碰不得了?
廖氏那个老泼妇赖着不走,弄的整个傅家都乌烟瘴气的,她总算是找到长房的错处来给廖氏个没脸,又岂能放过机会?
“老太太息怒,亲家太太还在呢……”
“我会怕她?你别管,这事儿左右与你不相干,你且歇着,看我去给你出这口气!”
老太太气哄哄的起身,叫了人就往东跨院去。
蒋嬷嬷若不是收不紧菊花,这会儿定也要跟去看看热闹的。只是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她就捂着肚子“哎呦”着往净房跑去。
东跨院中,傅萦正斜靠着葡萄架下的美人靠,与傅薏一同和来串门子的傅放初说话.
傅放初的鸟笼子挂在一旁,红嘴绿毛的虎皮鹦鹉欢快的唧唧啾啾,傅萦便趁机去听鹦鹉的叫声,发现若不是故意集中精力去听去想,根本就不可能如同听了人说话那般一下子就明白意思。
她拿着瓜子喂鹦鹉,又想着如何能探听出她那日“自尽”时身边都有谁。
就是这个时候,老太太带着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来了。
院当中,才来的几个小丫头正在踢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