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道:“玉莹说,楚王妃喝了汤药,然后流血了。”
霜子在黑暗中轻微幅度的点头,复又摇摇头:“那个疯子胡言乱语,我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你怎么能听得见?当时场面那么混乱。”
清水叹口气道:“人对于自己在意的东西,总是格外敏感和留心的。虽然沈雪如命人用泥巴堵住她的嘴,可我仍旧听见了,她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而我的母亲,也是进宫煎药之后,下身一直流血,每天淅淅沥沥不干净,直到最后死去。”清水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沉默了许久。
霜子震惊的几乎要坐起来。
这是什么样的巧合?
她从前恨,恨得不过是沈雪如见死不救。后来恨,恨的是玉莹的出卖与背叛。再恨的时候,是发觉原来傅余婉并不是意外难产死亡,而是人为的,蓄意谋害。
而现在恨的,却是这一切的阴谋,有可能与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个人有关。
而这个人,从前,是清水口中的,召唤母亲再次进宫的那位娘娘。
也是一向笑着对傅余婉和蔼可亲,情同母女的母妃;还是即便对霜子这样低贱身份的儿媳妇,也算做的公允,不过分刻薄的老夫人;更是当初跪着求傅余相国,救皇甫北楚,从而导致傅余家满门被抄,而傅余婉母子俱亡的帮凶之一——灵妃娘娘。
霜子的牙齿,咬得咯噔噔直打颤。刚才强制咽下去的血流又在胸口翻腾,一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清水急忙坐起身来,翻箱倒柜把“救心丸”找出来,逼着霜子吃了几颗,等她面色缓和些,复又吹了灯,在黑暗中躺下来。
霜子深呼吸几下,鼻腔有些酸楚道:“你继续说。”
清水黑暗中没发现她的异样。平息了心情,继续说道:“有了这一遭,我悄悄去找过当时给楚王妃敛葬的婆子,她说楚王妃的确是血崩而死,并无异常。那么,事情就只能出在那一碗汤药上。”
“为何?也许真的是意外。”霜子下意识质疑道,不愿意承认。
“楚王妃在世时。虽然流过产,身子虚弱。但并没有什么大病,都是常见的小病小痛,我从小跟着母亲熬药,就算看不见大夫给她开的调理方子,却偶尔看到几次她的药渣子,也能知道一二。她吃的那些药,都是寻常调理母体和胎儿的简单药材。”
缓了缓气,清水慢慢说道:“若说难产血崩,孩子都生下来听见哭了,证明有生产的力气。断然不可能。她生的时候没喝催产药,倒是生完之后喝了汤药血崩……我查验过许多古方,很少有这种母体康健,正常生完后血崩的情况。所以,只能是那药有问题。”
清水笃定道:“当年给楚王妃血崩后紧急救治的大夫。没有一个人看出异样,也足以说明这药的厉害之处。”
“就像我母亲当年一样,生病生的是那么自然,却请遍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病,无药可医。”清水喃喃说道:“还有一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在黑暗中靠近霜子的耳边,小声道:“你从前也是在楚王府的,肯定知道,老夫人对楚王妃,亲如女儿,疼爱得不得了。可我时常盯着她们,却不止一次,看见苏嬷嬷背地里,偷偷给楚王妃烧纸钱,每次都是边烧边咒骂,我不敢靠近听她骂什么,但那狰狞的表情,和眼中的恨意,是骗不了人的。”
霜子浑身被寒意湿透的汗津津的,几乎连着被褥也一并濡湿了,只觉得粘黏糊腻的难受,不由得将薄被掀开一角透气,待冷风进来,方觉得心里稍微安定些。
清水犹自不觉,将这些话说了个通透,这才对霜子道:“我今日都说了,心里也好受些。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人,能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和憋屈。霜子,你放心,我只是要查明真相,并没有能力对王爷怎么样,你安心做你的楚王妃。”
霜子苦笑道:“我怎么能安心?”
清水讲的事情,将本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撒上一把盐,疼的厉害。却又不能逃,不能抓,连求死都不能。
她除了活生生受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清水说道:“她向来看不起你,你呢,也有事情瞒着她,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我知道我查的这些事情,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才放心告诉你,你也多留意她。那个老太婆,心如蛇蝎,口蜜腹剑。若有一天你真要当上楚王妃,她肯定是你最大的阻碍。”
霜子点头,这倒是实情。老夫人给她的几分薄面,全是皇甫北楚的缘故。若是她真要争夺当家主母之位,只怕,第一个对她下手的,必然是这位虚伪的母妃。
清水喃喃道:“我的讲完了,该你了。”
霜子的苦楚,应当远胜于她的,否则,何故年纪轻轻,便气血郁结,口吐鲜血,必定是急火攻心所致。好在“救心丸”一般大户人家都有准备,否则大半夜的,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霜子沉思着,知道这一步必须迈出去,却始终开不了口。
她如何告诉清水,她是已经死了傅余婉,在一个丫鬟体内重生,肉身被埋,魂魄却还在?
对了,她的肉身都不知道在哪里?霜子还记得,棺材是空的。
话到嘴边,终又咽下。
总有一天,时机成熟,她会找个机会,让清水能够彻底明白,相信世间,真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只是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受过楚王妃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