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烦乱的萧卓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他最经常去的清藻殿,看见了熟悉的匾额刚想抬脚离去的当儿,却被文茵身边的亲信侍女看了个正着。
那侍女惊喜地上前行了大礼,就急急忙忙地去里面回禀了。
这么一来,萧卓自然不好走,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殿里。
只那么一抬眼,那人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手里挽着小公主,柔声说着:“刚刚绮瑶还说着父皇父皇,这不陛下就来了,可见跟瑶儿真真是父女连心。”
萧卓任心中有天大的气,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得压下去。他一把搂住绮瑶,捏捏她的小脸:“瑶儿,这些天可想父皇?”
绮瑶无比傲娇地一扭头:“瑶儿不想父皇,这些天父皇都不来看瑶儿,不想瑶儿,父皇是坏蛋!”
她发起脾气来,眉目之间依稀可看出秦曼君的影子来,映到萧卓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只得哄道:“好好好,没来看你是父皇不对,改天父皇和你母妃,带着你去御花园里玩,好不好?”
绮瑶低头对手指,心有不甘地嘟哝了一句:“还有弟弟。”
萧卓开怀道:“我的瑶儿,越来越有姐姐的样子了。玩都记挂着弟弟呢。怎么,不是霸着你母妃,不愿让她照顾弟弟的时候了?”
绮瑶嘟起嘴巴:“弟弟比瑶儿小,瑶儿只是让着他。”
萧卓笑道:“瑶儿最懂事了。”
文茵在旁边凑趣道:“正是,现在我们的瑶儿不仅学会礼让,还学会要自己的玩伴了呢。前几日她不知怎么地发脾气,自己跑出去,摔了一下,遇见了个娇娇怯怯的小宫女,把她扶起来,还给她吹了吹伤口,就合了她的眼缘了。当下就跑到尚宫那里要了人,耀武扬威地带了回来,还非要人家答应她只跟她一个人玩,像个小大人似的。”
绮瑶挥舞起小手:“落梅是我的人,就是只能跟我一个人玩!”
萧卓不以为意:“小孩子嘛,当然需要适龄的玩伴。若那孩子是个本分的,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一起长大,倒是比我们挑的更合心意些。“
说了这许多话,绮瑶也有些不耐,萧卓看了出来,无奈笑笑,放了手叫人跟着她出去玩耍。只见她直接抓起了一个小宫女的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文茵望着她俩的背影感叹:“看到她们俩,忍不住想到我和倚华当年的样子。”
萧卓的脸色起了变化。
文茵兀自感叹:“以前我性格孤僻,而倚华却聪明伶俐人人喜欢,但她从没有把我扔到一边,无论我怎么不合群都带着我玩。后来长大了,表面上她嘻嘻哈哈,我严肃正经,可一直都是她护着我。她帮我给陛下递信传话,可我却骗她说我喜欢的是侍卫大哥。她帮我和别人处好关系,我却弄出来告密的事差点让她顶罪。陛下厌弃我那几年,她虽然没来看我,可我吃的,用的,无不是经过她打点的,那个傻瓜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
她微微抬起手,抹了抹盈睫的泪珠:“陛下,臣妾自知人微言轻,区区情意也自然不在陛下眼里,可臣妾不是陛下,陛下有父皇母后,有天下人的景仰效忠,而臣妾父母俱丧,兄嫂无义,未遇陛下之前只有倚华一人始终相伴,陛下既能体恤瑶儿和落梅的情谊,想必也能对臣妾的心有几分了解吧。”
萧卓脸色青白,了解,她要他怎样了解?处心积虑,拿他心爱的小公主做引子,引出她和那人的深厚情谊,然后字字句句都绕着他们三的事端,明里是哭诉,暗里却是不动声色的软刀子。那人帮他俩递信,是恩。那人替文茵顶罪,是义。那人照顾文茵,是不计前嫌,姐妹情深。
而他呢?他在这些事情里,又扮演了些什么角色?收了信却不肯显露身份的孱头?自己女人身陷危局却茫然不知的蠢货?喜新厌旧的薄情人?
文茵啊文茵,你口口声声说是你欠了那人,可我细细想来,却仿佛是我亏欠了你们两个,亏欠了一笔逃不开躲不掉的人情债。
萧卓心里压上一块大石,一时间只觉无话可说。
阿茵,你对那人如此上心,若是我真得对那人的丈夫做了什么,只怕第一个跟我决裂的,就是你吧。
可笑我当时还恨恨地想,若是你肯替她们家求情关说,我就先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得干政。”
只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我欠你这么多,多得连义正言辞地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斥责你,都不配。
冷府的小院里,冷澄面色不善地瞪着任倚华:“你……你到底还是进宫了?”
任倚华施施然叫朗云去倒茶:“对,我进宫了,我去见盈妃娘娘了,我哭着跪在地下求她,对她说她要是这回不帮帮我们,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冷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任倚华——你疯了?”
任倚华把刚接过的茶杯摔在地上:“对,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才没在这个时候在家里等着你倒霉,才没再这个时候任着你什么都不干!真是的,这情况就是皇上不急我急什么啊?”
冷澄颓然坐在椅子上:“你——这又是何苦?我早就说了,别搀和到这些事里,万一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出了点什么事,岂不是我拖累了你?”
任倚华露出凄凉的微笑:“冷子澈,你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之间,早没有谁拖累谁的问题了。”
冷澄愕然。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们是夫妻,早就是一条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