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怔怔地望着眼前几近疯狂的顾云曦,从她身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当年那个腻歪着姐姐撒娇的小女孩身影了,脑海却不断浮现八年前悬崖边上的那张面孔。
顾默消失了,连同她以往所认识的人一同消失了。留在这世间的,对于九黎而言,大抵都是些陌生人罢了。
微微吸了口气,九黎尴尬地笑:“怨不得你,怨不得你,自然是怨不得你,呵呵……”
顾云曦狠狠地瞪了一眼,叫唤了丫鬟来,简单吩咐了些待客之事,又对九黎与黑颜烬道是出去帮他们办妥入名选秀之事,便离开了府上。
丫鬟领着去客房的路上,九黎一再地叹息,终是忍不住:“阿烬,我……。”
黑颜烬斜着目光,看向九黎,道:“阿黎,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事情做好了,便开心了。”
“我知道……”九黎含着委屈抬头望天,“谢谢你,阿烬。”
顾云曦回来时,给了九黎一道金牌,道:“明日,你拿着此金牌前去殿阁大学士罗漫文府中,罗大学士素来与我爹交好,我已经向他交代了你是我爹义女的事,他会善待你,并安排你跳过诸多复杂的选秀程序,直接将你送入宫中进行最后三轮的选拔。”
九黎接过金牌,满脸兴奋,“云曦,你真是厉害,我越来越敬佩你了。”
顾云曦眼下此处瞅了一眼,见走廊上此刻并无人走动,阴沉着脸道:“你以后还是唤我顾大人罢。”说完,她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云曦的背影,九黎挠着头,“顾大人啊!”她不由生出一丝怜悯。
下午时,九黎便打听清楚,刑部牢狱与刑部总司的府邸相距并不远,走路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深夜,她便强行拉着黑颜烬,穿上夜行衣,去了大朝天牢。
关押重犯的地方固然是重兵把守,层层围困,可任谁也不会注意到夜色中那两只黑色的小狐狸鬼鬼祟祟的身影。
凭借着狐狸身体的轻巧敏捷,九黎和黑颜烬很容易便进入了天牢底层,最后在一间密闭的密室找到了正昏迷着的夏云欢。
九黎颤抖地摸着夏云欢满身的冒血的伤痕,嗅着空气中腐肉糜烂的味道,想要呕吐的同时,又忍不住要哭出声来。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夏云欢便伤成了这个样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人类逼供的手段么?明明没有犯过任何错,甚至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夏云欢却要遭受如此待遇,这世上的公平人情都只是饭后甜点,用来说笑的吗?
九黎一直保持着黑色狐狸的状态,强忍着眼泪,抬起头看向恢复人形的黑颜烬,“阿烬,救他,救他出去……”
“救得了他一时,却会害了他一世。”黑颜烬站在石室门前,右手抓着被打昏的士兵,“我们要救他,但不是现在。”
“可他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他……”
“他死不了。在这里,没有人敢轻易杀他。但出了这道门,杀他的人便多了。”黑颜烬淡漠道。对于杀手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害在他眼里不过是给肌肤挠了痒,疼是疼了点,但不会伤及性命。也大概因此,他并不担心夏云欢现在的状况。
九黎自然知道黑颜烬话是有理的,可是一时还是生了黑颜烬的气,便道:“你先出去,我想单独陪他一会。”
黑颜烬俯身化成了黑狐狸,迅速消失在火光中。
这一夜,九黎陪着一直处于昏迷中的夏云欢,用着顾默的身份,说了一夜的话。而那些话,都是她是顾默时,一直想说却不能说的话。
“云欢,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弹奏的那首桃渺山曲?”
“你那么喜欢我的曲子,那么我呢?你可曾喜欢过半分?”
“为什么还是那首曲子,我可以弹奏别的曲子吗?”
“其实我是个怪物。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你那次隔了好多天,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
……
“我不能嫁给你。我是个怪物,不能嫁给你……请你放过我……”
“我那时要嫁给别人了,你也要娶别的女子了,我那时便想我们就此别过吧。”
“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突然间看到了你。你相信吗?我看到你一个人在皇宫里,很落寞悲伤。”
九黎流着泪,将顾默的话全部倾吐,纵然知道没有人可以听得懂狐语,仍坚持说完。
最后,她苦涩地道:“夏云欢,知道吗?顾默曾经爱过你,虽然她自己并不懂得何为情爱。可是,天不遂人愿,命运棒打了鸳鸯。”
“拆了鸳鸯,破了姻缘,害了人牢狱之灾。你说,冥冥中,是不是有谁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为了应那句好事多磨难。”
然而,有一句话,她只能留在心里:
只是,云欢,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再爱你了。曾经那份深情,已经被时间的洪流冲走,冲得一干二净。云欢,拜托你,忘了顾默吧,她已经……死了。
……
……
五更天的时候,黑颜烬回到牢中,将九黎带了出来。
回到王爷府,九黎便直奔了顾云曦的房间。然而丫鬟告诉她,刑部总司一夜未睡,一直在书房。九黎便又奔了书房。
刑部总司的书房因为积压着诸多囚犯的罪文,所以没有什么书香之气,有的只是阴寒的戾气。
九黎踢开书房的房门时,顾云曦正打着哈欠从案牍上爬起。
九黎并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见面便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