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子荩站在澜河旁,深蓝的河水泛起一层波浪,打湿了她的裙角,她蹲下身,看着空无一人的湖面,心中略微压抑,曾几何时,她也向往着能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这天下繁华,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是空想。
父王很久以前就告诫她,妖看似无情,其实却是最有情的,而仙看似多情,可是在六界之中,仙界之人是最为绝情的。
她知道父王如此告诫与她只有一个原因,只因为,她的母亲是仙人而已,只因那时父王来晚一步,亲眼看她死在那仙界瑶池之上的诛仙台上。
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对母亲的印象,也只是她身上那袭彩衣,从此之后,再也不记得什么。
母亲的死对父王的打击很大,父王便日夜苦练燊瀮大法,想要重振妖界,为母亲报仇,可是父王却太急功求成,最终因被燊瀮大法妖力反噬,才不得不放弃修炼,只是妖身却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也化作了云烟。
妖的生命虽然可以长到无限,只要妖身不受损,便可恢复如初,但是只要妖身有一点创伤,便很难恢复。父王当时妖身大损,元神也损耗不少,已是回天乏术,只是父王临终之前告诫与她,无论如何,千万不能爱上仙界之人。
妖子荩当时不以为然,妖界与仙界结怨不是一日两日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仇加旧恨就算她再是糊涂,也定不会爱上仙界之人。
可是自从那日在这澜河遇到尘灵,她觉得她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他的出现竟然掩盖了她身上长久以来对仙界的仇恨。
澜河之水和仙界天河之水是相通的,那日,尘灵是顺着天河来追一个从仙界逃走的堕仙,而那时,正好被她遇到,她注意到他之时,他已退回天河,她不甘心,化作仙婢跟随在他身后。
或许,是她隐藏的太好,身为上仙的他丝毫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从那以后,妖子荩偶尔会以仙婢的身份从澜河进入仙界,他也从未认出她便是妖界嗜血妖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妖子荩开始不甘于这样与他相会,或许是妖魔的本性,她对他慢慢有了野心,但是她也深知,他是仙,她为妖,正邪不两立,只有攻下仙界,她才能与他厮守。
情窦初开,又赶上年少轻狂,她把父王临终遗言抛到了脑后,现在想来,父王所言真的全无错处,她是妖,是绝对不能爱上仙界中人!只是那时,她还意识不到这些。
三千年间,妖子荩一边化作仙婢偷往仙界,待在他的雪呤殿,他偶尔会和她说话,但是大多时,他只是静悄悄的写字,另一方面,她把仙界的布局图画给了孤阳将军,他在妖界锻炼妖兵,随时准备与仙界开战。
妖子荩本来所想不多,她想进攻仙界,一方面是想完成父王的遗愿,为母亲报仇,另一方面,她只是想在真正意义上得到尘灵。
但是她没想到,那次年少轻狂付出的代价竟会如此惨重,妖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尘灵也在那次战役之中,为她而死,她心即使有所不甘,也只能如此。
孤阳将军曾经告诫与她,妖界与仙界绝不两立,万年之后,定有苦战,而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寻找尘灵魂魄之上,这对妖界是极为不利的,让她放弃尘灵。
妖子荩只是一笑而过,也只有孤阳将军敢这样与她说,若是换了别人,就算是有百条命,也早已休矣。
她看着澜河水底泛着荧光的水草,心中不觉郁闷难消,每次她心乱之时就会来到此地,虽不能缓解她的情绪,却能让她感受到难得平静。
“许久不见妖君,别来无恙啊?”轻佻的声音从河底传入她的耳朵,本来泛着大波浪的水面都平静了起来,她不用看到说话之人,只需听这声音,便知这河底之人,定是离冥。
妖子荩站起身,双手微微拂过裙角,刚才被澜河之水打湿的痕迹尽然消失,手到之处,已然全干。
离冥为魔界之主,是一界之尊,他们妖魔两界向来交好,妖魔两界只是以澜河为界,其他并未设有其他结界,她虽常年居于妖王殿,妖子荩也知道,近千年来,妖魔两界通婚者越来越多,她无奈,妖界魔界都能突破界限,若是仙界和妖魔两界也能突破这层界限,她与尘灵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魔尊前来所为何事?” 妖子荩看着平静的湖面,不禁扶额,离冥身为魔尊,竟然没有一丝一界之主的风范,每一次他来,总是不同寻常,有时会从花蕊里突然冒出来,有时会从空气中直接走出来,这次,看来,他走的是‘水路’。
“本尊没事,只是前来看看妖君。”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从水中慢慢显现出来,一身黑衣衬得他身下深蓝的水面更加阴沉,他抬步向她走来,妖子荩清楚的听到他踩击水面发出的声音,但却丝毫不见他脚下的水面泛起一丝涟漪。
直到他走到她跟前,她才看得出,他的衣角竟然没有沾染一丝水迹,她不禁笑,看来离冥的洁癖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甩开一把纸扇,挑眉道,“妖君果真是倾国倾城啊,得见一笑,此生无憾。”
妖子荩不语,看着重新起了波浪的河面,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以折扇覆面,在她耳边调笑道,“听闻妖君带回了一绝色男子,本尊特来道贺。”
妖子荩不理会他,转身向前走去,道,“你们魔界近来可真是无事?你这魔尊做的倒是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