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楼二楼,雅字间。
赵玫轻叩隔扇门的朱漆裙板,里面并无动静。
她推开门,一眼便看到窗边轻执酒杯笑如春风的男子,
“伯子栩,听说你打算赖账?”
伯子栩举杯一请,“卿卿,我哪敢啊,只是见你一面太难……”
“你不用躲着你哥了吗?”
赵玫微笑着走过去,伸手,“本店都是先买单,再消费,你又不是持金卡vip客人可以月结,所以,二十金,谢谢惠顾!”
面前的伯子栩一身镶烫金边黑袍,熨帖而修身,更显出他唇红齿皓,容颜胜花。似乎自上次在宁安城的品香楼,她说过不要再穿白衣的话之后,他就真的没再穿过白衣。
而一身黑袍的他,美彦更甚。
赵玫看着他,他懒懒笑着,只是他的笑中,染上了些许她看不懂的晦涩。
眼前的伯子栩不太对。
她迟疑着正打算收回手,手中却突然一凉,一个圆润温凉的东西到了手里。
“这个可以吧,能凑合着吃几顿了。”
伯子栩又恢复了不羁的样子,含笑着把赵玫的手慢慢推回,然后又端起酒杯,看着楼下独酌起来,举手投足,一派倜傥。
赵玫低头看着手里的物事,一块温软如凝脂的白玉,用红线打的络子系着,未经雕刻,保持着最天然最原始的纯粹和美,顶尖底圆,看起来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般极品的玉价值连城,却被伯子栩当做饭钱押给自己……
赵玫挑了挑眉,“这么贵重的东西押给我,你以为我不敢收?”
“你敢吗?”
赵玫摊开手,递回去,“不敢……”
伯子栩一愣,赵玫一笑,
“别用激将法了!赶紧收回去吧,饭钱大不了从你的分红里面扣……”
伯子栩看着赵玫手里的玉,并不接,那块玉在她白皙柔软的手心里,已分不清是玉还是手。
他抬起头,看着赵玫,声音若夜晚汐涨时的海浪声,轻吟般一声声推向沙滩,亦推向赵玫的心里。
“不入相思门,不知相思苦。我想,应该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很多事情,我以为我能够坚持,但是,万事难以皆遂人心,纵然我心坚定如磐石,但是我身仍是这浊然世上的一棵浮草,随风而动……”
“我会坚持到最后,若是终究不能,失去了博得你的资格,我只希望,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你能笑着想起我……”
“噗——”
赵玫扑哧一笑,指着伯子栩笑着说,
“你怎么了,感觉像在留遗言似的?”
她以为她这句拙劣的缓和气氛的话会立即招来伯子栩的嘲笑,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正色道,
“难道你以为你帮公主做的那些会是秘密?这王都中的任何风吹草动,东南西北哪一方都不会不知道!”
“……她选了谁,早已通过那些训练有素的暗探隐卫们传到各所别院,然后由那些纵横交错的情报网传到东南西北各方的中心。我们不得不想应对之法了……”
赵玫不禁愕然,她小看了这个乱世,小看了山海大陆,小看了那些怀揣野心和手握权势的人们……
他们拥有百年的积淀和奠基,足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忍不住问道,
“那么你们打算如何?”
可是问完,她便后悔了。
她不该愚蠢到问这种机密问题,伯子栩也不会愚蠢到会回答他。
她早就知道,这个外表放浪不羁,却胸有丘壑的男子,才是东候势力的核心。他隐于幕后,上有东候为他坐镇大局,前有伯子锐为他披荆斩棘,而他,在充分的掩护之下,掌控全局。
而他又该有多么出色,让东候选择信赖他,又让伯子锐甘愿相辅于他?
伯子栩微微迟疑之后,正要开口,赵玫赶紧摇手止住,
“不用回答,我不想知道了……”
他的脸色微微放松,
“不知是福,其实你就这样挺好,开开酒楼,钻研你那些瓶瓶罐罐……”
赵玫释然一笑,她也不想被扯入那些争斗的漩涡中,抵不住那些勾心斗角,她掂了掂手里的玉,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她和他注定是殊途而无法同归的人。
“所以,这算是告别吗?”
“不,算告白……”
……
赵玫为她进来讨钱这个决定悔得肠子都青了,不但被告白,还得被那个磨人的伯子栩缠着陪他去买衣服。
“为什么非要我去……”
“因为你身上这件衣服的颜色款式我喜欢,我要照着做一件一样的……”
“没空!”
“最近王都上下都在对聚英楼老板的来历议论纷纷,想必他们一定对赵大老板的真实性别很感兴趣……”
赵玫咬牙切齿道:“我去!”
……
“说真的,你不怕遇上你哥?你被解禁了?”
“不怕,我哥现在忙得很,没空管我了……”
“……”
“那你最近都躲在哪儿?”
“就在我哥别院的一间客房里,反正空的房间那么多,没人知道我就住在他眼皮下面。”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从聚英楼出来,一直往南走,过几个巷口之后,就有一家王都最大的成衣店,赵玫的衣服都是在这里定做的。
他们受到了老板的热情接待,伯子栩选了几匹布料,不过赵玫身上那种流彩暗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