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明节,夜漫漫。
锦绣宫外,巨大的朱漆宫门并未如往常一样在辰时准时关闭。
那一排排的红纱圆顶宫灯照明了平整宽阔的锦绣宫道,镀亮了宫门上铁铸镶金的兽形门环,也温润了那清俊男子和姣美少女的脸。
“公主,依照礼法,我们在大婚前再不能见面,望公主保重,温则必定为你准备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世子,婚礼前的这段时日,你的起居安排在长信宫,如有事情,告诉茗容即可。其实成朝近年时运多舛,国力不济,锦昭又不喜豪奢,请世子不用过分操劳婚礼,务必一切从简。”
……
那场即将到来的大婚,身为主角的两人依然相敬如宾,不过寥寥数语,便议定了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从此牵系起了彼此的未来。
……
长信宫,先王肃远身为太子时曾居住的宫殿,因为先王膝下无子而空置了几十年。
已是深夜,偌大的寝殿里,叔温则沐浴之后,穿上宫女送来的白底镶金边的寝衣,便挥退了所有人。
“出来吧。”
一个幽灵般的黑影从窗边的重重垂帘中浮出,低头弓腰,姿态谦恭。
“主子,一切都安排妥当。”
“恩,明日便开始吧。”
“是。北候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动静……”
“继续盯着,他最好没有动静。上次肴山崖边的冷箭让他掉崖后捡了一条命,也算是警告了。他事后可有派人去查那箭的来历?”
“查了,已经按照事先的安排,将证据都指向了东边那位……”
“恩,不过他也不傻,不一定会相信。”
“是,那万隆钱庄杜老板呢,他是主子的舅父,是否需要……?”
“不需要,按预定的做吧。只有一点,那个人,不准伤害一分一毫!”
黑影一直俯首,只在这时抬眼看了看自己的主子,这个向来杀伐决断的男子,最后一句话却强调了数次。
他是真的很在意那个人吧。
叔温则挥了挥手,黑影渐渐淡去,灯火通明的寝殿,只剩他一人。
心,越发的空。
他缓缓走向那红木锦被的大床,将自己摊在那云纹如意的绸缎之上,怆然一笑——
我本就不够资格,不得不去追求别的,希望你,不要恨我。
……
拢月小筑。
赵玫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睡得很沉。
睡梦中仿佛看到一个人轻轻推门而入,宽袖长袍飘然而行,熟门熟路的来到她床边,如一缕月光透进房内。
她没有惊醒,只觉得来人没有恶意,甚至透着几分熟悉,他的目光暖且柔软,在那样的注视下,她反而睡得更熟了些。
恍惚中听到一声轻叹,有男子轻吟般的声音,
“你真的很倔。”
“居然一直都不肯来找我。”
“等你恢复记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所以,把这段时间忍过去吧,小蕊……”
她听得并不真切,只依稀辨出最后两个字似乎是,小蕊……
睡梦中,她再次翻了个身,喃喃骂道,
“靠,魔怔了,我想她干嘛……”
……
天刚蒙蒙亮,赵玫就醒了。
她抱着被子左思右想,觉得梦里的人很像待月,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想他?
想了半天,赵玫还是决定去华月钱庄一趟,毕竟这核账的日子也过了,上面不管,下面的总不能不自觉吧。
她替自己找好借口,迅速收拾完毕便和澄澜一起出了门。
一大早,公主与西候世子叔温则将于下月初八大婚的消息就已经传的街知巷闻。
王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百姓都在讨论着公主大婚的事,他们纷纷面露喜色,为即将册立的新王,和即将结束的乱世而欢喜。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怎么,赵玫想起了东方征,他昨夜遥望宫城时的深远目光,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她以为他是个只知埋头读书的呆子,却没想到,他能于那些浮华的宫宴背后,看到那些波诡云谲。
这样的人,腹有书千卷,心有万丈高,她既然遇到了,便不忍心明珠蒙尘。
虽然曾跟待月说过偏激的话,虽然他最终仍旧没对哪些强加给她的命运作出任何解释,但是他亲口说出的话,她是相信的。
比如,这个乱世需要她。
比如,天地万年,惟愿一双人。
乱世需要她,而她,亦需要帮手。只是她不知道,他惟愿的那一双人,究竟有没有她。
她永远记得他叫“小蕊”时的语气,深情而纵容,带着倾尽一切的甘愿。
想到这里,她心里蓦的一痛。
“小姐……”
澄澜感觉到她的异样,有些担心叫着她,赵玫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公子。”
澄澜这次是扯她的袖子,而且称呼也变了,她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立在不远处,正恭敬有加的看着她的东方征。
这里是长街北端的石牌坊,过了这里,就进入王都最繁华的地段,店铺酒楼,鳞次栉比。
东方征来这里等她,似乎已经表明了来意。
此时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不过辰时,日头就已经很毒。他快步来到赵玫面前,仍是那身朴素布衣,但衣襟处已被汗水浸湿,应是在日头下等了很久。
“我卯时就在聚英楼前等着,听说你是从上三坊过来,去店里要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