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摩被打,方知这铠甲是阿爷的,忙跪地受打,道:“孩儿因哥哥叫射,实不晓得是阿爷的护甲。”四子便来假劝。王突喝骂道:“俺只道收留得恁大,讨个孝顺,却将俺没放在眼!恁地无状,后来还没好心!俺今也没打你这贼子,只快快下山别去!”王摩听见赶逐,便伏地大哭道:“孩儿得阿爷收养成人,并没报答,怎敢抛离!是必收留,莫坏父子情分!”
王突怒喝道:“几曾见你有甚父子情分来!只前日猎的野物,背地自吃,没些孝顺。又嫌不是亲生。俺留你怎么!趁早下山,全你性命,莫讨俺一刀两段!”说罢,怒发如雷。王摩百般告求分辩,王突那里听他,只连声赶逐。王摩见他意念已决,不能挽回,才知中了四人毒计,撺哄搬弄,将他赶逐。欲要与他争闹,因想了一想,只得大哭一场,向王突磕头道:“孩儿并没过犯,阿爷听信了四个哥哥的言语,赶逐下山。孩儿不敢违逆,只得拜别当年收养大恩!”
王突只背转身不听。王摩拜了四拜,立起身,忍着气恼到自己房中,只取了金凤虎头扎额,并两杆雉尾,提了三尖两刃刀,绝不回头,奔下山去。王突见他已去,才觉气平。四人一时拔去眼中钉,各欢欢喜喜,同着王突入内。
只说这王摩被四个弟兄献谗赶逐,一时忿气,奔下山来。奔走了多里,一时奔走得汗雨淋身,见路旁有树,遂坐树荫下歇息。因想起前情,不胜又气又苦个半晌,道:“俺受气恼到此,也没曾计较个去向。若去找寻生身,向来不曾问明;若只前奔,又没带包裹路费。却投那一路去的是?”一时烦烦恼恼,作不出计较来。因在树下凉久,不觉一阵昏迷。朦胧间,忽有一人走来对他说道:“你今休自烦恼。须知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昔年我的作为,便是你的作为。此去正是相聚显名立业之时,可记我四句方语道:
白云始花,三楚堪夸;
阳春凤虎,一蒂一瓜。
这人因又说道:“可速前行,自有机缘。”说罢,倏忽不见。
王摩惊醒道:“恁地怪事,青天白日做梦。什么是你是我,什么白云三楚,什么阳春瓜蒂,说得糊糊涂涂,叫俺怎做理会?不恁直说!”因想了半晌道:“他说前去自有机缘,敢怕还是个好梦。只记着,后来可验。”便就起身又走。因想道:“今夜必投村店,只这打扮便要吓人。”遂除下扎额,揣在怀内。走到日黑,投入村中寻宿,怎奈人俱不敢留他。王摩欲要用强,又见是穷乡小民,不便欺压,欲要下气告求,又是不惯,只得忍着闷气,走出村来。
走了半晌,见前面有座庙宇,不胜欢喜,忙来投入,谁知并没一人在内,只有两壁泥神,中间一张供案,案前一条拜板,高低放着。王摩看明,道:“且在这板上睡一觉。”遂将刀倚好睡下。一时怎睡得去,因想道:“身没分文,到处难投。便有这紫金扎额,两旁俱有嵌珠,去换些酒肉吃,这些乡人怎知好歹?若到城市中去,又不便露眼!”只是想来想去。忽想道:“何不到前面空处,向人要些,便有些路费了。”想定了主意,早已天色微明,即提刀出门。
走了多时,拣个好隐身的所在等候。不期等了多时,俱是些村人担客,并没大商来往,不便动手。直等到巳牌时候,渐渐腹空脚软,因说道:“只得去胡乱换个饱。”便取出扎额来,心中又不忍毁坏。早远远见一人挑着一担行囊,后面一人跟押,离担尚远,看明欢喜道:“恁个不似穷人。”遂戴上紫额,举起三尖两刃刀,赶出大叫一声:“歇着!”
这挑担的突见有强人截路,便大叫一声,弃担便走。王摩大喜,即打开包裹,只内中几卷残书,便丢撇在地,道:“可不晦气,撞个酸丁!”又打开那一边,是几套衣履。遂提起一抖,却滚出一个小包来,开看却是银两,不胜欢喜。即塞入腰间,正要举步,不期一人包巾儒服,用两口剑,直赶近前,大喝道:“清平世界,怎敢擅劫过客?及早送还,免我动手!”王摩听了,大笑道:“事急取用,差嚷些什么?莫讨性发,连你结果!”那人大怒,双剑砍来。王摩疾忙迎敌,一场好杀。但见:
一个是南山饿虎,一个是北海鼍龙。饿虎得食,岂肯轻轻吐放;鼍龙私积,谁许白白送人。一个撮盐入火,喝骂大胆强徒,我失你得,要拚性命夺回;一个火上添油,嗤笑小人悭吝,你强我莽,须仗本领劫取。一个忘却本来拚死斗,一个谁识当时好弟兄。
二人杀了多时,王摩只指望得他银钱,去买个酒食吃。谁知却撞这人敌住,只不放松,一时又讨不得下手,争得暴跳如雷,只横砍竖劈。那人一来一往,杀了半晌,却见王摩头上金光闪耀,不胜动疑,急忙架住问道:“你这豪杰,戴这凤虎扎额,必有来历,敢是麒麟山金头凤王摩,又叫小太保凤头虎么?”王摩含怒道:“你问他怎么?俺便是王摩。”那人听了大喜道:“果不出我所料,在此遇着。”遂收剑拱手。王摩正没好气,忽见这人知名,便也停刀,拱手问道:“你这斯文汉兀谁,却晓得俺?”
那人笑道:“我是山东临淄姓